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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奸雄的日子》 第85章

第85章 酸哦

攸桐賃的這家店頗爲寬敞, 臨街的門面拿來招待客人, 從拐角的小門進去,一層是後廚和庫房, 二層則是攸桐置瑣事用的, 裡面擺了桌椅書案, 簡潔整齊, 頗爲寬敞。靠墻的書案上,燈燭明亮, 攸桐就著餞乾果,正慢慢瞧賬冊。

杜雙溪帶人將廚房打理乾淨,上來見屋裡仍只有一人,便道:「秦公子還沒來嗎?」

「沒呢。」攸桐抬起頭, 脖頸,瞧外面夜漸濃, 隨口道:「許是有事, 耽擱了。」

話音未落,朝街的那扇門忽然被篤篤輕扣。

這屋裡兩道門, 跟廚房相通的那道管得不算嚴, 朝街的卻時常反鎖,閒人莫, 怕的是誰冒失闖進來,憑添麻煩。

杜雙溪跟攸桐對視一眼, 道:「誰?」

「東家, 是我, 客人來了。」外面傳來許掌櫃的聲音。

這客人是誰,自然無需多問,杜雙溪面,見攸桐頷首,便開了門。果然門外兩道人影,是許長青帶著秦良玉。正當盛年的高門貴公子,一襲青的圓領長衫,腰間玉佩溫潤,錦帶束得姿修長。他朝屋裡拱手罷,又回同許掌櫃頗客氣地頷首致意,而後

攸桐亦掩卷起,笑道:「還以爲公子有事耽誤,要改日呢。」

秦良玉搖頭,頗爲歉然地比了個手勢。

他先前在梓州時跟杜雙溪相的時日不短,杜雙溪待這位貴客留意,大略也學會了些手勢的涵義,便笑著倒茶,「想必是病人那邊耽擱了?好在廚房裡還有人在,若是再晚上兩炷香的功夫,東家鎖門走了,真得改日了。」說話間,遞茶給他,而後自去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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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燈火通明,秦良玉頗稔地坐椅中,見有夾開的核桃,慢慢剝著吃。

自上回秋鳴山偶遇,他便時常登門,或是派秦九過來遞信訂個飯菜,或是尋個有趣的食材給杜雙溪,約好時間來嘗。次數多了,攸桐也不虛客氣,隻請他稍坐片刻,趁著做飯的功夫,將剩下的幾頁賬冊看完。

誰知還沒坐回去,外面竟又傳來扣門聲。

攸桐訝然,問是誰,外面答得簡短,「是我。」

聲音低沉而悉,攸桐楞了下,趕過去開門,果然見傅煜站在門外。廊道昏暗,幾步外有燈籠芒照過來,他一秋茶褐的長衫,勁拔端毅,那雙深邃的眼睛瞧過來,幽深如夜空。

攸桐昨兒見傅瀾音時,還聽說傅煜這回巡查軍務,甚是忙碌,誰知道一轉眼,忙陀螺的傅將軍竟從天而降般站到了跟前?呆呆瞧著,一時忘了請他進門,傅煜也不著急,出手背腦門。

「沒發燒啊。」他低聲自語,語氣揶揄,「怎麼看著像燒傻了?」

「你才——」攸桐回敬的話出口,想起屋裡還有客人,忙咽回去,請他進門。

傅煜將屋裡打量了一圈兒,見秦良玉坐在桌邊喝茶剝核桃,一副泰然模樣,眸微凝,拱了拱手,道:「巧了,秦公子也在。這邊有誰病了?」

秦良玉今日沒帶秦九,便起拱手爲禮。

攸桐在旁代爲回答,「是來用飯的。晌午送來了幾隻麻雀,杜姐姐瞧著有趣,便想做道蠶豆炒麻雀,大家一起嘗嘗。將軍先坐,杜姐姐手腳麻利,想必很快就能做好。」說著,便想過去給他斟茶。

手還沒到茶盤,後忽然探出隻手,穩穩住茶壺提梁。

側過頭,就見傅煜站在側,咫尺距離,半邊膛幾乎將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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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茶水注杯中,他先往攸桐跟前放了一杯,而後自斟了,就勢靠坐在書案旁,徐徐道:「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開的涮坊?還真是有模有樣。開張有一陣了,生意如何?若想多招徠顧客,我底下將士多來捧場。」

「算了吧,我老老實實做生意,將軍可別添!」

攸桐語氣裡竟有那麼點嫌棄的語氣,瞧著是沒法看賬本了,便將桌上雜收起,跟他說說開張後的形。傅煜瞧那心滿意足小得意的模樣,覺得有趣,隨手取桌上餞來吃,安靜地聽。

剩下秦良玉坐在原,心思翻涌。

……

在得知攸桐和傅煜和離時,秦良玉雖沒探問詳,卻也琢磨過這事。

傅家掌著永寧麾下兵權政權,傅煜更是其中翹楚,若不在戰場上出意外,往後傅德清必會將兵權盡數給他。且此人文武兼修,有手腕亦有謀略,等握了兵權,政事自不在話下,屆時,他的妻子便該像如今的傅老夫人般,橫行齊州,無人不敬。

傅家最重顔面,傅煜又是人中龍,輕易哪會和離?

必定是夫妻不睦、良緣難續,不得已才走到這地步。

誰知道看而今的形,兩人竟像是幷無芥,相融洽?

方才傅煜登門,攸桐的詫異形於顔,秦良玉瞧得清清楚楚。而傅煜探手額頭,站在旁倒水時,那姿態神,分明著親近——秦良玉生在齊州,跟傅家的集卻也不,傅煜的是何等冷悍厲,對又多疏漠冷淡,他自然聽說過。而印象裡,傅煜也一貫冷端毅,像是冷淬的劍,鋒銳而令人敬畏。

親近?這個詞跟他是不搭邊的。

可眼前的形,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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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良玉心念電轉,因自被啞疾所限,安靜旁觀慣了,也不上話,便坐在旁邊打量。見傅煜那魁偉板幾乎將攸桐裊娜的影擋住,還難得地皺眉,暗惱過後,又覺此人稚得好笑。

好在杜雙溪手腳麻利,很快便將菜食端了進來——

黃芽菜配上小米果,加栗子和冬筍片,勾芡燒的青菜燒米果;野鴨去骨切丁後,加了山藥,拿蔥薑鹽酒做的膾野鴨羹。最惹眼的當然是那道蠶豆炒麻雀,綠油油的蠶豆炒得泛了金黃,小塊的麻雀炒得褐紅,裡頭加了切段的蔥和辣椒,香氣撲鼻。

屋裡三人被那香氣,齊往桌邊圍攏。

杜雙溪原以爲屋裡就兩位人,還含笑自誇呢,進門瞧見傅煜,聲音便卡在嗓子裡。

「將、將軍。」屈膝行禮。

這態度折轉之大,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攸桐知道邊人對傅煜的敬畏,忍不住笑。

秦良玉也是一笑,幫著將飯菜擺在桌上。

傅煜面上沉緩無波,仿佛半點都沒察覺其中折轉,金刀大馬地坐在攸桐旁。

菜自然是很味的。杜雙溪這二十年來,旁的事上甚用心,唯獨對食鑽研琢磨,火候味道都掌握得恰到好。鴨味,冬筍脆可口,黃芽菜和小米果清淡解膩,那細細炒出的麻雀更是骨鮮,濃香不膩,一口咬下去,兒有嚼勁,香辣微咸,滿口皆是香味。

四個人吃得都高興,傅煜還順道關懷了下秦家衆人。

待得飯畢,杜雙溪將碗筷送回廚房,秦良玉起,瞥了傅煜一眼,而後取出那方早已備好的錦盒,擱在桌上。他口不能言,也說不出花團錦簇的漂亮話,隻默然揭開,取出裡頭的東西,雙手遞與攸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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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的妙手甚是潔淨,掌心是支筆,筆管紋理細,宛若雲紋盤旋,如紫檀,筆鋒則秀致輕巧。

一看,便是子用的,且看其材質工藝,幷非俗品。

傅煜瞥了一眼,看向攸桐,便見詫然,道:「這是?」

「禮,送你。」秦良玉以形回答。

攸桐忙擺手笑道:「秦公子這就客氣了。菜都是杜姐姐的功勞,我可沒出半點力氣。本就是同道中人,喜歡食才一道品嘗,哪怕公子不賞臉,這邊也要時常做些來嘗,何況裡頭許多食材還是公子之力。這筆貴重,我可不能收,多謝意了。」

秦良玉笑而不語,竟自走到的書案旁。

那上頭的賬本書冊都收拾起來,硯臺上的墨跡還沒幹。

秦良玉往其中蘸了墨,隨手取一張空白宣紙鋪開。攸桐只當他打算以筆代言,也沒法阻攔,眼睜睜看他揮毫寫了幾個字,稍加勾畫,而後將筆擱在筆架上。探頭去瞧,便見雪白的宣紙上筆鋒流利——白無所有,聊贈一支筆。

字的旁邊,則是斜枝逸出,上面點了幾朵梅花。

攸桐先是一楞,明白這話的出,便笑了出來。

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簡短的一首小詩,趣味盎然,被他化用,倒也有意思。

他這般送禮,倒是出乎所料,明明自是一支筆,無端便引出幾許詩意來。且那筆已然沾了墨,哪怕洗淨了裝回去,也沒法恢復原樣,再推辭就太過卻人面。遲疑了下,終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

說著,取筆試了試,果然潤,蘸墨飽滿,用著極是趁手,便收了道謝。

傅煜在旁瞧著,要不是城府涵養頗深,幾乎要出目瞪口呆的神

長了二十來年,送禮的形也算見識了不,卻還是頭回見到秦良玉這種——明明是強行送禮,攸桐幷不想收,到頭來,卻是生米煮送,還詩意得討人歡心。比起日常打道的軍中漢和只知謀略計策的謀士,這滿腹秀才、悶聲不語的文人送起東西來,還真是詭詐得很。

跟秦良玉相識也十幾年了,怎麼就沒瞧出這位也是個狐貍?

傅煜負手在旁,瞧著攸桐將筆擱回筆架,仿佛喜歡的樣子,

「兩盤菜換一支名筆,秦公子這禮送得,還真是貴重得很。」

秦良玉仿佛沒聽出言外之意,隻回笑而頷首。

攸桐瞥向傅煜那張臉,見他目幽深地過來,意味深長,心底無奈失笑。

這話聽著,似乎有點酸?

……

從涮坊出來,夜已深。

攸桐往來都是從後巷走,許掌櫃料理了店裡的事後,已命人備好車馬,在後門等著。

因夜深霜重,秦良玉原想送攸桐回去,卻被傅煜攔住了——

「我前陣子去京城,帶了兩封家書給,還有幾句話轉達。夜已深,秦公子沒帶隨從,還是早些回府,免得老夫人擔心。」

說話間,翻上馬,姿利落,袍角帶風,盡顯悍將風姿。

這一回合,秦良玉完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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