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偶遇
麗景街位於齊州城東側, 裡面各店鋪彙集得齊全——往東是胭脂水、金銀玉飾、綢緞、皮珠寶,往西則是書肆古玩、文房筆墨、花箋宣紙等, 頗有名氣。隔著一條路,則是些茶樓食店、糕點餞鋪子等,有逛街歇腳的客蒞臨,亦有途徑的年客商踏足。
這一日, 街角那座兩層的食店門前竹響得熱鬧, 引得不人駐足。
竹聲裡,紅綢裹著的牌匾掛上去, 寫著「京都涮」四個字。
年輕練達的掌櫃站在門口,著嶄新, 正招呼夥計撒些銅錢討熱鬧, 店一溜男夥計穿著得整齊乾淨,束手躬而立。臨門的窗戶敞開,窗邊的桌上擺著一副銅鍋,周遭擺了各菜蔬片,鍋裡麻辣湯底煮得正沸, 飄出人的香氣。
捨此而外,緻小巧的瓷碟裡, 亦有些緻小菜和糕點——
涼拌鶏、拍胡瓜、黃金糕、銀卷等,不一而足。
麗景街上每日行人絡繹, 前幾日這家食店整理歸置時, 幷未掩門閉戶, 旁人瞧著新奇, 難免探問,夥計便大方說這是間涮坊,還說了開張的日子,笑著邀人屆時賞臉來嘗嘗。齊州城裡,也有人家涮吃,不過到麗景街這等地方開食店的,這卻是頭一家,難免心存好奇。
今日食店開張,攸桐事先已吩咐了許掌櫃,請幾位人來撐場面,旁人瞧著裡頭整潔新鮮,又有人帶頭,將煮的蘸了料碗嘗,好吃的樣子,便圖新鮮進門。
夥計們被攸桐拘著訓練了十來天,也算整齊有素。
兩層的閣樓,頂上都是雅間,眷皆被夥計引到二層,底下則安置男客,見有要雅間的,才請到頂上去。
傅瀾音乘著馬車趕來時,裡頭已坐了不人,瞧著欣,便同傅昭往裡走。
先前去攸桐那裡時,便探問到了開張的日子,因湊巧上兩位許掌櫃稟事,也記住了那張臉。許久沒吃涮,好容易等到食店開張,哪能不去湊熱鬧?今日便打著傅德清的旗號,將弟弟拖了出來。
進了門,許長青見是,親自迎上來招待。
傅瀾音也有意撐場子,駐足含笑道:「許掌櫃,這食店可算是開了,上頭還有空位嗎?」
「有有有,您這邊請。」許掌櫃滿面含笑。
傅昭出門前已被姐姐叮囑了半天,察覺傅瀾音掐了下胳膊,便也含笑抱拳道:「許掌櫃忙吧,我們自上去便是。」說著,頗爲稔自在地登樓而上。
外面瞧熱鬧的人群裡,有心這食店底細的人見這二位和掌櫃稔,一打聽,得知是傅家的公子和千金,悄悄吐了吐舌頭。
這兒熱鬧新鮮,廚房旁的小側間裡,攸桐聽見傅瀾音真來捧場,搖頭失笑。
食店開張,外面的事自有許掌櫃料理,今日過來,只是怕新店初開,萬一有紕,能及時應對,沒打算到外頭面。雖說時下的風氣,和離後各自婚娶是常事,但每朝每代,不管風氣開放還是嚴格,各人觀念總有不同——譬如京城裡高門眷能騎馬獵、拋頭面,齊州的傅老夫人卻不許眷隨意出門,聽見家風不嚴的,也頗有鄙夷之意。
傅家位尊齊州,無數眼睛盯著,就算有人對和離不以爲意,也總有那等偏狹之人,得知傅家和離的夫人出來開涮坊,會碎閒言。
攸桐在這兒基太淺,沒打算再往風口浪尖走一遭,更不想因此給傅家添口舌,從最初就沒打算站到明。
這廚後另有僻靜小路,也足夠乘車往來,避開閒人。
是以先前傅瀾音怕新店開張,遭人妒忌,說要親自來捧場撐門面、震懾旁人時,攸桐便勸不必張揚。橫竪齊州吏治清明,這店鋪擱在麗景街這些豪貴酒樓裡不算惹眼,若當真出了事,也有衙門擺在那裡。在府裡是嚴苛的規矩、夾纏的鬥,出府謀生也未必是坦途,當日的選擇,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而已。
誰知道,傅瀾音竟是如此熱心,真個親自來捧場了。
攸桐激而無奈,便讓人吩咐後廚,送了些傅瀾音吃的菜過後,又命煙波親自去那側間伺候,好火候。等這兩日順順利利地忙過去,又備了許多傅瀾音吃的菜,請到住用。
……
涮坊開張的前幾日,因掌櫃和夥計都是生手,攸桐每日都過去盯著,幕後指點。
過了一陣,瞧著外頭井然有序,生意也不錯,才算是放心。
這陣子衆人都忙得夠嗆,杜雙溪扛著食店裡的後廚,更是勞累。攸桐瞧著這日秋風爽快,便夏嫂替一日,留下春草煙波在食店裡照應,而後帶著杜雙溪和玉簪、秋葵兩個,由兩位彪悍的護院陪著,出城散心。
已是秋末,天氣轉涼,重登高過後,最近出城的人倒不算多。
攸桐沒往人堆裡鑽,聽說城南秋鳴山的半坡楓葉轉紅,便乘車前往。
素秋凝,天高景澈,秋鳴山下河水淡淡生波,草木修修款擺,那水清澈見底,倒影著滿坡景致——茂盛葳蕤的叢林裡,青鬆聳立、濃綠生墨,紅楓漸次轉了顔,夾雜著黃槐高楊,樹冠疊掩映,顔時而層次分明,時而混做一團,層林盡染,爭相鬥艶。
臨風而,是丹青妙手都難以描摹的景致。
攸桐去歲嫁來時,只在去金昭寺上香那回出過城,夫妻馬車同乘,因顧忌著傅煜,還沒能觀賞道旁景致。
而今腳上沒了枷鎖束縛,連日勞累後涮坊也算順利,自是心暢快,渾輕鬆。
騎著馬沿河走了一陣,過了石拱橋,又到林裡採些楓葉,日已過午。
選的幷非游人去的南地方,幷無食店酒肆,唯有些依山而居的莊戶人家。衆人便投一戶人家,將些銀錢,借灶臺一用,就地取材,做頓飯來吃。那人家見著白花花的銀子,哪有不允的,幫著殺鶏摘菜。
杜雙溪廚藝,時也曾跟著父親往農莊裡挑菜買食材,自往菜畦裡去挑。
攸桐閒而無事,也跟著逛逛,瞧見有一畦白崧長得極好,便想買些,帶回去嘗鮮。那人家自是樂意的,尋了竹筐,挑上等的給,因馬車裡裝不下,便放在後頭。
吃完了飯,怕回城太晚,便照原路返回,在山腳樹影水波間流連。
誰想,竟見了人——秦良玉。
……
秦良玉今日來秋鳴山,半爲賞景,半爲尋藥。
他出門時向來不喜前呼後擁,隨只帶著秦九,倆人從山裡出來,順道獵了兩隻野鶏野兔,便往拴馬的地方走。誰知才過了拱橋,就見幾位眷在河邊玩水,笑語約,而其中兩人的面孔,秦良玉十分悉。
詫異之下,不由駐足細辨。
先前攸桐和傅煜和離,雖未張揚,但到底南樓沒了夫人,傅家沒法捂著,消息也漸漸傳開。秦良玉初見攸桐時,便覺直率憨,跟侍談及食時的饞模樣甚爲有趣,臨別見著,更覺其容貌端麗,姝過人。
其後數月閉門,忽一日找上他,卻是微打探杜雙溪的消息,其中誠心,更令人容。而那日明,蹴鞠場外含笑盈盈而立的人,亦令人印象深刻。再往後,傅德清重傷回府,在榻前照顧伺候,他時常過去探傷勢,照面的次數不,因攸桐的藥膳是按他的吩咐做,叮囑代時,也是一點即。
只是那時是傅煜的妻子,他縱欣賞,也不得有半點越矩。
誰知忽然之間,那兩人便和離分居了?
而今傅煜仍是名震北地的悍將,上沒了傅夫人的榮,重新了待嫁之人。
正當妙齡的人河畔戲水,周遭有蒹葭蒼蒼、水波粼粼,映照滿山秋。
秦良玉看了片刻,見那位以食相的杜雙溪也在,忍不住便抬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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