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頭疼

傅煜一路招搖地將攸桐抱回南樓， 不止途中遇見的僕從驚訝， 就連南樓裡的人見了， 也幾乎驚掉下。

暴雨將南樓那道攀滿地錦的院墻洗新綠， 因攸桐得空時用清水花，煙波們正修剪幾支新折來的石蒜，嫣紅的花瓣綻放，盛妖嬈。衆人原本聚在一賞玩，聽見門口靜齊齊回頭， 就見自家將軍抱著夫人健步走了進來。

攸桐的上淋了雨， 單薄的夏衫勾勒出裊娜段， 雙臂纏繞在傅煜頸間， 腦袋埋在他肩窩， 不旁人瞧見神般， 是甚流的姿態。而平素威儀冷厲的兵馬副使， 這會兒淋得渾，懷抱人， 面不更， 站在細雨餘韻裡，雨珠滴滴答答地從臉上滾落。

連同煙波在， 滿院丫鬟瞧著突然狼狽歸來、姿態親的兩人， 都楞住了。

還是周姑見多識廣，一楞之後， 便即行禮道：「將軍， 夫人。」

一語驚醒夢中人， 旁的丫鬟僕婦忙也跟著行禮。

傅煜腳步不停，徑直屋，吩咐道：「夫人崴腳了，取冰和冷水巾。」

說話間，抱著徑直了室，放在常靠著散心的人榻上。

外頭丫鬟得了吩咐，忙將那點歪心思收起，不過片刻便捧著冰和水盆魚貫而。

傅煜命們擱下，低頭就想去幫攸桐解鞋。

攸桐一楞，忙輕輕按住。

「既然只是崴腳，不算大事，郎中待會過來，幫著敷藥便可，夫君不必擔心。」哪好意思讓傅煜當著衆人的面給鞋解，隻湊過去低聲催促道：「外面的事耽擱不得，夫君還是以正事爲重。」

傅煜面遲疑，「當真不礙事？」

方才在郊野裡，他分明看到，疼得眼圈都紅了。隔著羅的時候，那秀致腳踝也有點腫。一個滴滴的人，不像他耐摔耐打，吃點涼都能疼得蝦子，這般傷未必容易熬。

攸桐便隻安般一笑，「放心，周姑們和郎中都在，不礙事的。」

說話間，便朝煙波遞個眼。

煙波當即過來，幫著鞋解。周姑今晨見高高興興地出門赴宴，這會兒卻傷狼狽歸來，又不見春草和隨行的人，直覺有蹊蹺，匆忙去取了乾淨整潔的歡喜裳後，也一臉憂地過來照顧。

滿屋子丫鬟僕婦圍著，傅煜瞧神催促，沒再逗留。

吩咐旁人盡心照看，而後去裡面換了件乾爽裳，便往府外去。

……

這次明出城，暗裡殺回馬槍，他用的都是杜鶴邊信得過的人。

那些刺客和待審的地也沒城，而是送到了城外一的牢獄。他來去如風，因安排了人盯著魏天澤的靜，也不怕他逃出齊州的天羅地網，出府之後，便直奔牢而去，親自審問。

執掌軍規、統率斥候，他的冷厲鐵腕，軍中無不敬懼。

那地事發時就被那陣勢嚇得抱頭鼠竄，一路羈押回來，進了暗無天日的地牢，瑟瑟發抖。一瞧見傅煜的面容，約覺得像是名震齊州的傅家將軍，又想起馬車邊那貌小婦人的警告，登時嚇得屁滾尿流，不必傅煜上刑，是被那威儀所懾，也不敢扛，很快便吐了個乾乾淨淨——

他原就是個市井無賴，早年跟著地混日子，年後便接了鉢，上有些功夫傍，三教九流地人認識得不，專做些爲人所不齒的買賣。這回也是有人重金找他，讓他帶些兄弟等在那裡，說會有人將生意送上門，他不知對方是傅家的眷，才不知死活地去那裡打埋伏。

所謂生意是指什麼，傅煜幾乎不用多想。

他垂頭，掃了眼滿臉畏懼的地，目厭惡。

見對方哆嗦著還像代，眸陡厲，抬膝便重重撞在他下。

那地栽了跟頭，跪在地上牙齒打，舌頭都快捋不直了，了那突如其來的重擊，下顎哢嚓一聲，竟自咬出滿口跡，牙齒都崩了幾顆。

便聽傅煜問道：「是誰找你。」

「劉……雄。」地滿口的，聲音含糊，見傅煜眉頭微沉，又趕將他所知道的劉雄的底子代清楚——是個居中牽綫搭橋，靠倒騰消息賺錢的地頭蛇。

傅煜攢了怒氣，等他代完，抬腳將其踹翻在地。

出了隔間，便朝守在門口的獄吏道：「查明全部罪行，斬。」

獄吏躬應命，傅煜又朝隨行護衛吩咐幾句，便朝廊道盡頭的另一室去。

比起這微不足道的地，那邊關押的是今日生擒的刺客，而要查的事，也更棘手。當時他快刀斬麻，以狠厲招式擊潰對方，只留一口活氣，這會兒那幾位還昏迷著，奄奄一息，上所藏的自盡手段也都被除得乾淨，渾上下，唯剩裳蔽。

比起那骨頭的地，這種人如銅鐵，拿撬都未必能輕易撬開。

傅煜即便手段狠厲，也是費了許多功夫，才得對方開口，將主使之人的形貌、聲音，連同當時細節、他們的圖謀，盡數代。

今日的事，至此算是脈絡初現——

地不知攸桐的份，人錢財，圖謀不軌，傷不傷命。刺客卻是在後黃雀，存著殺人取命的心思，原打算地劫走攸桐後再行出手，將罪名盡數嫁禍在地上，因他現相救，才臨時改了主意，就地行刺。

憑著蛛馬跡，傅煜幾乎能夠篤定，刺客的背後定有魏天澤的影。

只是，倘若此事屬實，他在圖謀什麼？

魏天澤八歲時流落齊州，在軍營附近做雜役，後被看重教習武藝，慢慢嶄頭角。這些年在永寧軍中出生死，立下戰功無數，與他更是有過命的。如今魏天澤是他的得力副將，跟傅家深厚，永寧帳下幾乎無人不知。

若說謀的是他父子命，先前沙場鏖戰，不必費力謀劃，魏天澤只需晚半步營救，他和父親都可能重傷喪命。而先前無數次對敵時，魏天澤皆拼死力戰，以命相救，這回傅德清深韃靼，重傷在，魏天澤也曾千里營救，傅煜記得清楚。

要懷疑生死托付的袍澤兄弟，最難過的其實是心裡這關。

哪怕先前已深思多回，真到了這時候，傅煜仍覺得腦殼疼，甚至有那麼一瞬，希是他多疑。

將刺客裡的東西掏乾淨，便命人順蔓瓜去查。

走出牢時，雲消雨霽。

這地方藏得蔽，算是永寧軍中機所在，莫說魏天澤，連杜鶴都不知底細。

傅煜的臉在理清綫索後稍稍和緩，上黑影，孑然馳遠。

郊野間道路泥濘，帶著雨後的泥土清新，他腦袋裡千頭萬緒，緩了馬速，擰眉沉。到得一不起眼的莊院，翻進去，問外頭可曾遞來消息，屬下恭敬回答，說魏將軍今日在城裡辦差，幷無異樣舉。

傅煜頷首，也沒回城，只在此等候消息。

……

此時的魏天澤，心中焦灼擔憂，幷不比傅煜輕鬆。

爲免嫌疑，這回對攸桐出手時，他隻謀劃了計策，的事悉數由陳三去辦，他要做的，只是借職務之便，將傅煜調虎離山，免得徒增變數而已。

剩下的，便是靜候消息。

因齊州境太平，巡城兵馬司辦事得力，傅家眷出行時，只帶些護衛同行，防衛不嚴。

那沈氏自保心切，已被秋娘說得搖，定有法子讓攸桐落地手裡，且不留半個護衛。屆時只需一支冷箭，便能將攸桐的堵死——魏天澤跟攸桐見過數回，想著那無雙容貌要香消玉殞時，還暗自嘆息。

至於那位杜雙溪，人微言輕、不得信重，好對付得很。

到時候事鬧開，他的人功退，不留痕跡，萬般嫌疑便都落在沈氏頭上。

傅煜喪妻，被人在腦袋上土，必會追查。而沈氏自不乾淨，用了那等背主求榮的奴僕，勾結外人對付侄兒媳婦，無從抵賴。屆時兩府相爭，自會生出罅隙，攤上人命司後，裡嫌猜，再難牢如鐵桶。

算是一石二鳥。

魏天澤久在齊州，又時常留心傅家的事，知眷出行的形，對沈氏的能耐頗有把握。因傅煜行事敏銳，辦案時掘地三尺，連周遭十里的靜都探出來，他未免沾惹嫌疑，也沒敢派人盯梢，今晨瞧見城門口傅家馬車被撞壞，攸桐換了車馬，便安心等候消息。

誰知道等了整個後晌，外面也沒有半點靜。

既沒見傅家出事慌，更不聞陳三遞來佳音。

他強行按捺，漸漸覺得苗頭不對，便借公務爲由，途徑陳三住。到得那邊，卻是悚然一驚——原本平淡無奇、毫不起眼的破落民房，這會兒卻忽然多了幾個人，穿著尋常布，跟左鄰右捨探問消息，而在蔽，似乎還埋伏了人。

魏天澤在傅煜麾下甚久，這樣的事不知辦了多，一眼瞧出端倪，神陡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