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正月十五的白天，謝遲又奉旨帶孩子們進宮玩了一趟。

膳房早早地備了湯圓，在吃點心的時候，孩子們就都一起乖乖的吃湯圓去了，皇帝則又吃上了謝遲帶來的三春捲。

炸至金黃的春捲咬起來脆，口之後鹹鮮味便飄散開來。皇帝吃了兩個，嘖慨：“失策失策，你當初說要把廚子還回來，朕就應該接著。”

謝遲坐在一旁也正吃著湯圓，聽言噗地一笑：“臣現在也可以把廚子還回來！”

“唉，君無戲言。”皇帝狀似十分憾地搖頭，“只好勞你多跑幾趟給朕送吃的了。”

謝遲笑說沒問題，心下則在慶倖，陛下的口味真的淡下來了。

年初五那天他帶孩子進宮後，和陛下一道用了頓膳，雖是尚食局備的，但也能吃出比從前要淡上一些。兩回送進來的三春捲則都是府裡按照小蟬的口味做的，陛下吃著合口，可見十分適應。

雖然吃鹽似乎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件小事，可不好，不都是靠這樣一點點小事積攢起來的麼？能改善一點是一點。

謝遲正欣著，卻見傅茂川端了碗藥進來，奉給皇帝。

他頓時心頭一：“陛下近來……子不適麼？”

“哦，沒有。”皇帝擺擺手，“是溫補的藥，太醫院煎了送來，朕便喝著。”

傅茂川低頭不言。

這藥的的確確只是溫補的藥，不過陛下先前可沒都按太醫院的囑咐喝。從前廢太子太讓人糟心了，陛下日日勞，別說溫補的藥了，就是生病時不得不吃的藥也時常顧不上。

如今，他是心神都放鬆了些，才終於按時按點地喝了起來。從這一點來看，陛下現在過得確實比從前高興。

皇帝將藥一飲而盡後，信手從宮端著的餞盒子裡揀了塊餞吃，繼而一哂：“這梅子味道好，也沒核，端到側殿給那幾個小的吃去。”

宮福了一福，依言去了。很快，便聽側殿中傳來了孩子們歡呼雀躍的聲音。

他們缺這一口梅子嗎？都是王府裡的孩子，肯定不缺，只不過是兄弟幾個在一起幹什麼都容易熱鬧起來而已。

皇帝邊側耳傾聽邊笑歎：“你們家真熱鬧。”

謝遲笑道：“等最小的那兩個再長一長，也帶來給陛下見見，他們六個在一起有趣得很。”

皇帝神清氣爽：“行，今秋圍獵的時候，你把孩子們都帶著，讓朕看看他們。”

另一邊，容萱也以上元燈會為由又出府了一趟。真正要去的地方自然還是醉香樓，一是因為做大綱的時候發現還有些問題，要請教卓寧；二是想上元節嘛，闔家團圓的日子，卓寧自己過肯定難免心生悲戚，呢？為一個死宅作者，閑著也是閑著。

容萱於是到了醉香樓便了湯圓來和卓寧一道吃，吃完說要看一眼他先前的傷怎麼樣，卓寧明顯不太好意思：“沒事了……本來就是小傷，夫人那天給我買的藥好得很，已經結疤了。”

“什麼小傷？都見了好嗎？”容萱怕他在這個醫療條件下來個傷口染會鬧出大病，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到床邊，叉腰就道，“快點，上了我看一眼，沒好利索我讓人再買些藥給你。”

“……”卓寧拗不過，只得慢吞吞地了外，又褪了中，然後他低著頭轉過去，容萱定睛一看差點出來。

他背上新傷舊傷，比上回看著更嚇人了。

“怎麼回事？怎麼又打你？”容萱鎖著眉頭，卓寧不敢吭聲，呵的一聲刻薄冷笑，“我花了重金包下你，結果你就這麼見我？你們醉香樓這是拿我不當回事是吧！”

這句話果然有效。卓寧本就知道有來頭，一聽拿出這要興師問罪的氣勢就慌了，雙手一把抓住的胳膊：“別生氣別生氣！是、是我自己的錯！是我衝撞了別的客人所以……”

“……別的客人？！”容萱這回真不高興了，不是說好了有職業道德，包下來就不接別的客了嗎？

卓寧的面一白：“不、也不是……”

他慌了一陣，然後強行定住了心神：“就是上次我跟您說的那個宦……他前些天又來了，說不管要加多錢，他都要我去。我正好路過，就沖進去跟他們爭辯了幾句，所以就……”

樓裡怕得罪容萱，也怕得罪另一邊。當時呢，容萱又不在，另一尊大佛卻就在眼前，所以卓寧這種失禮的舉，醉香樓自然要先給人家出了氣再說。

容萱沉了口氣，驀地起：“我找他們去。我跟他們說，以後要罰你也得先經我點頭，大不了我多加錢！”

“夫、夫人？！”卓寧慌得顧不上披服，三兩步追過去張開雙臂把攔住了，磕磕道，“您別……您別去！樓裡下手打人是有數的，您一去說，為了上不見傷，就該改罰罰跪了。”卓寧說著眼眶都紅了，懊惱道，“是我自己不好，您不高興，就怪我好了！”

他上有一種令人心酸的謹慎，又還兼顧點殘存的小孩子脾氣。

容萱心複雜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什麼火氣都被他的模樣了下去，手指一他額頭：“好，那你聽好！”

卓寧低著頭不吭聲。

“你保護好自己，不許再惹這種麻煩了！像這種事，你既然知道你們醉香樓講究職業道德，就不用去跟他爭啊，老鴇總要問我的，對不對？”

容萱覺得，在這件事上，卓寧就是衝了。決定權在和那個宦那兒，他卻自己沖上去當了炮灰。

但卓寧悶著頭，默默說：“我知道，可是我怕……”

他的聲音遲疑著止住，剛眼去瞧容萱的神，就被容萱拍了腦門：“有話直說！”

卓寧趕忙避開了視線，聲音更低了：“一會兒您走的時候，他們應該就會問您。您、您會答應嗎？”

“……”他這麼說，容萱就懂了。原來他是怕他們問到這兒來，懶得為此心煩直接點頭，所以想先試試自己能不能攔住對方。

容萱一喟：“當然不會。放心吧，我包下你就是不想看你遭那份罪，自然不會再把你給推出去。”

卓寧鬆氣，繼而眼底眉梢都綻出彩。他生得好看，這種彩看上去耀眼極了，容萱不由短暫地窒息了一下，沉溺在賞心悅目的之中。

接著很快就發現，心裡蔓生的絕不是客人對小倌兒該有的緒……

而是一種，簡單的……“哎呀這個小弟弟真好看”的覺。

俗、俗稱……老母親心態？！

卓寧對此自是沒有什麼察覺，他在喜悅之後，就發自肺腑地想謝、想讓高興。他於是興沖沖地問：“您還想看我舞劍嗎？我舞給您看！”

容萱回過神來說不了吧，你背上傷那樣，還是做激烈運。

卓寧想了想，又道：“那我讀書給您聽？”

容萱一想，這個可以！卓寧的聲音很好聽，讀起書來一定很不錯。

便悠哉哉地坐回了椅子上，卓寧從書架上尋了本書，翻開第一頁清清嗓子，便讀了起來：“二月初九，春乍暖。蜀中一不起眼的山林中，殺聲四起。”

剛抿了口茶的容萱：“噗——”

卓寧訝然失措：“夫人？”

容萱咳嗽連連，他趕過去給他拍背順氣兒，容萱看著他手中書封上明晃晃的署名，神悲戚：“卓寧啊……”

卓寧：“怎麼了？您說。”

容萱：“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是個寫話本的？”

卓寧：“是，您說過……”說到這兒他驀地反應過來，錯愕地一看書封，“是大？！”

容萱想找個地方鑽進去。

不過，行吧，卓寧起碼沒看署名為“當大”的書，而且這一本在的作品裡，也確實地位比較特殊。

這篇文的設定很冷門，還不不狗，銷量很不怎麼樣，但是是自己所執念的題材，是的心頭好。

卓寧單挑了這本來讀，從某種意義上說，或許也算是的……知音？

春三月，敏郡王府裡最小的兩個小公子迎來了兩歲生日。

因為元晨能活得這麼活蹦跳實在不容易的緣故，葉蟬想給他們大辦一下，謝遲也贊同，早早地就發了請帖出去。

然後，隨著消息的傳開，府裡很快就忙起來了。不來不了的親朋好友都提前備了禮送來，連皇帝都賜了不東西下來，說給孩子賀生。

其中有兩顆滿柿子紅南紅，尺寸之大連謝遲看見時都驚了一驚，從託盤上拿起來看了半天，神複雜地看向傅茂川：“孩子還小，陛下這賞我們……”

傅茂川嘿地一笑：“殿下您就別推辭了。實不相瞞，臣幫您勸過，說這東西稀世罕見，您見了怕是要為難。可陛下說孩子還小，這個年紀抓了什麼都往裡塞。小個的珠子萬一吞下去噎了嚨怎麼辦？大個兒的安全。”

謝遲：“……”

男孩子又不太戴手串，這些東西大多墜在佩上或者鑲在冠上，誰閑的沒事非從冠上扣珠子吃啊！！！

眼下這珠子倒是不可能塞進了，可是幹點什麼好？大的都能當核桃盤了。

謝遲的心不變得更加複雜：“多謝陛下關懷。”然後就示意劉雙領親自招待一下傅茂川，劉雙領心裡有數，把傅茂川聽到廂房，好好地喝了盞茶才走。

順郡王府中，謝連簡直被近來的向氣得牙疼！

最近謝遲的風頭也太盛了，不就是孩子過個生辰嗎？竟連陛下都驚了。

其實若論辦差的功績，他和謝遲不分伯仲；論名聲呢，還是他的名聲要好一些，先前謝遲不開城門的事到底還是有些讓人詬病，朝中至今都難免還有人覺得謝遲無。

可眼下，這靜不對啊！陛下這麼一抬舉敏郡王府的孩子，坊間的風聲一下就轉了彎。

他謝連沒輸在差事上，沒輸在賢明上，難道要輸在孩子上？！

謝連這個不服，在王妃的屋裡跟驢拉磨似的氣哼哼轉了好多圈。

王妃邱氏便開口勸了勸他：“你也別太心急。陛下一時興起給他家孩子賀個生辰，也說明不了什麼。你還是冷靜一些，不然你為此不快的事傳出去，這生辰宴咱是去還是不去？”

敏郡王府可是往他們這兒遞了請帖的，雖然八只是為面子上過得去，可他們也同樣想面子上過得去啊？邱氏便覺得，去不去都不要，但去就得好好去，不去也得尋個面的理由、再好好備個禮送去，不能鬧出兩府不合的風聲讓自家下不了臺。

謝連腳下一頓：“是，咱得好好去！不止要去，還得備厚禮！”

不過他心裡又實在不舒坦，在正妃屋裡又悶了一會兒便提步走了。

他走出後宅進了前宅，走進書房，又直接拐進了旁邊供他平日休息的臥房。

床上的男孩子還正睡著，十一二歲，生得白水靈，但臉上約可見一點淚痕。

謝連坐到床邊，了那縷淚痕，他就醒了。看見他的剎那，男孩像是驚的小一樣彈了起來，張惶不已地向床角去，無奈他腳腕上鎖著鐵鍊，後背還沒到牆壁，鐵鍊就哢啦一聲抻直了，他只得惶恐地盯著謝連。

謝連瞇起了眼睛，一種貪婪在心底蔓延。

三月初七，便是元暉元晨生辰的正日子了。葉蟬起了個大早，也顧不上好好吃東西，跟青釉說讓小廚房瞧瞧有沒有什麼吃著方便又實在的東西，隨便上兩樣就行。

陳進於是給上了一道蓮藕排骨湯，切寸段的小排多盛了幾段，又配了一碟剛出鍋的蔥油餅，熱騰騰地端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