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容萱給卓寧完傷口之後，又李明海去給他買了些藥，然後花重金在醉香樓裡了一桌子好菜。

這種上等的風月場裡，味佳餚都是一流的，有好幾道菜甚至做得比王府裡還好吃很多。容萱於是實實在在地了一頓食，當然了，卓寧在其中的角也是很重要的。

他確實很會伺候人。

餐桌上，他陪聊盛湯夾菜，所有的事都做得恰到好。唯一不太到位的，大概就是他自己不太顧得上吃。

容萱在剛拿起筷子時給他扯了一筷子清蒸魚腹部的送進碗裡，吃了半天，他碗裡還是那塊魚。

容萱於是有點看不下去了，瞧了瞧，拿瓷匙從紅燒獅子頭上切了一大塊下來給他：“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卓寧明顯的一怔，接著就是大氣都不敢出地判斷是不是生氣了。

容萱便又給他夾了兩片油菜：“好好吃飯，我花了錢的！”

——發現，這句話放在卓寧這兒特別管用。不管什麼事，提一句“我花了錢的”，卓寧立刻就聽話了，很有職業道德。

待得酒足飯飽之後，容萱的工作終於進了正題，從袖子裡出了小本本，開始問卓寧討要各種素材。

對卓寧來說，除了別的客人的私不能說以外，別的都可以說，所以容萱和他聊得特別痛快！

行業黑幕？有！從良為娼買賣兒到草菅人命下藥投毒，一應俱全！

辛酸往事？有！卓寧因為打小長得好看，六歲被拐七歲輾轉被賣到安，學藝打雜熬了五年，十二歲開始賣藝，現在眼瞧著要開始賣生涯。這幾年來挨打挨駡挨凍他什麼都嘗過，在老鴇眼裡，只要臉不毀就行。

好願景？那更有！卓寧說，自己最大的願就是有一天能贖，找個姑娘婚，茶淡飯地過完餘生。只要姑娘家不嫌棄他，他一定死心塌地一輩子對人家好。

容萱一邊聽一邊做筆記，聽到這兒沒忍住笑了一聲。

卓寧的聲音就停住了，啞了啞，苦笑說：“不可能的，對吧？”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容萱抬起頭，誠懇地看著他，“我沒覺得你這想法不對，就是覺得你想茶淡飯地過完餘生……太想當然了。人啊，由儉奢易，由奢儉難，你現在錦玉食地過慣了，茶淡飯必定沒那麼容易適應。”

卓寧臉上的黯淡於是消去了不，但接著，又很窘迫地看向：“夫人，您以為我頓頓都像剛才那樣吃嗎？”

容萱一愣：“難道不是？”心說，那是你們醉香樓的廚子直接做的啊？

卓寧啞笑：“自然不是，天天那麼吃，得花多錢？也就頭牌們能自在些，旁人能吃飽也就行了，有沒有熱的都不一定。好菜那得是客人點了才有的。”

這樣啊……

容萱點了點頭，又說：“可醉香樓這麼有名，客人也不啊。”

“但客人……不會在意我們吃不吃啊。”卓寧低下頭，笑意有點的，“我賣藝三年了，囑咐我好好吃飯的客人，也就您一個。”

容萱心裡歎息不已，簡單地記錄之後，又問：“那你都會什麼藝？”

卓寧的眼睛便亮起來：“我舞劍舞得可好了，您看嗎？”

就這麼著，容萱在醉香樓一直待到了傍晚，臨離開時又了兩道菜，等到卓寧吃爽了才走。

然後還霸氣威武地跟老鴇留了話，說卓寧伺候得不錯，這人包下了，二話不說付了五百兩銀子。

離開醉香樓後，容萱還是先乘馬車去了廟會附近，再在廟會門口找到已在等候的府中車夫，這才奔王府去。

回府時，葉蟬也已忙完了又一日的應酬，聽說側妃回來了，點了點頭：“知道了。”

謝遲一邊坐在羅漢床上讀著書，一邊旁邊榻桌上的炸春捲吃。左邊那盤是豆沙的，他吃了一個覺得就那麼回事，右邊那碟是三春捲，口味咸鮮，謝遲咬了一口，就把餘下半個往葉蟬邊遞去：“你嘗嘗。”

葉蟬湊過去就著他的手吃了，點頭贊道：“不錯。”接著就又說，“明天再讓廚房炸一碟，你給孩子們帶著吧，省著他們在宮裡待久了會。”

皇帝突然說過年了想熱鬧熱鬧，召幾個府的孩子流進宮玩。今天是順郡王府先去的，明天他們這邊。

但葉蟬提這個帶吃的的建議時沒過腦子，謝遲一哂，想說宮裡可不缺吃的，接著又覺得也好。

沒準兒陛下也喜歡呢？

於是第二天一早，謝遲就帶著孩子們出了門。除卻最小的元暉元晨以外，其餘幾個都去了，馬車裡無比熱鬧。

謝遲在車裡跟他們說，進宮之後要乖一點，見了陛下要記得行禮問安。接著還問元顯元晉，你們還記不記得陛下？

元顯元晉都有點迷茫，謝遲又說，就是元晰哥哥的爺爺！

元顯：“啊！”

元晉：“我記得元晰哥哥！”

元顯神悲傷地點頭：“我也是。”

……唉，他就不該提元晰。

謝遲便不得不又叮囑了他們一遍，說在陛下跟前不要多提元晰，因為陛下也會傷心。幾個孩子都乖巧地點頭應了，保證一個字也不說。

片刻後，馬車到了宮門口，謝遲把他們四個從小到大依次抱下車，就帶著他們進了宮門。

是以皇帝站在紫宸殿前著氣兒，便遙遙看到一個大的牽著四個小的正往這邊走。雖然宮中肅穆，小孩子們也沒跑跑跳跳，可這麼多小孩子擱在一塊兒，本來就看著夠活潑的。

皇帝不覺笑了一聲：“哈，他府裡都有這麼多孩子了？”

謝連昨天只帶進來兩個。

傅茂川笑揖道：“陛下您忘了，敏郡王府裡最大的兩個，是過繼來的。不過敏郡王府也確實孩子還是多，前年新添的兩個小公子目下還不滿兩歲，臣瞧著，該是沒一起帶進來。”

皇帝細瞧了瞧，嗯，確實最小的一個看上去都有三四歲了。

他隨口吩咐道：“讓膳房備些點心來，給孩子們吃。”

接下來的畫面就太可了，父子五個走到殿前，謝遲見了皇帝自是要按規矩行禮。於是呢，元顯元晉兩個也跟著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但五歲的元明和三歲的元昕就比較懵懂了，邊是一揖邊想扭臉父親，小姿勢變得十分彆扭。

皇帝銜著笑把最小的元昕抱了起來：“朕從前沒見過你，你什麼名字？”

元昕有點認生，怯怯道：“元昕……”

小孩子的聲音氣，他說得又低，皇帝一時聽茬了，不由一愣：“元晰？哪個晰？”

謝遲頓時後背一寒，忙道：“陛下，是元昕，日斤昕。”

皇帝默了會兒：“知道了，就是元晰的晰字個木的那個昕。”然後他便右手抱著元昕，左手隨意地拍了拍元顯，示意他們一道進殿。

幾個孩子自然不懂，謝遲卻不免骨悚然。進了殿，待得皇帝落了座，他不得不解釋：“陛下，臣給孩子起名的時候，沒想那麼多……”

皇帝笑了一笑：“朕知道，再說避諱也沒有這麼避的。”

說著，他將元昕放在了膝頭：“先吃些點心，一會兒爺爺帶你們去湖邊玩，好不好？”

元昕立刻脆生生應道：“好！”

接著還歪頭說：“我們去喂魚！”

“哈哈，你還知道能喂魚？”皇帝他的小腦袋，“現在天還冷，湖上凍著呢。你要是喂魚，等到夏天再進宮，隨你喂魚。”

謝遲一時有點手足無措，他看出來了，皇帝有點拿元昕寄，所以待元昕格外親。

這其實不算個壞事，甚至可以說算個好事。可是他毫無心理準備，就難免有點慌。

傅茂川一臉淡然地打量著他，心說敏郡王您就別慌了，您那是不知道陛下拿您寄。

你們一個子像皇長子，一個名字像皇長孫，嘿……這讓人說點什麼好？

順郡王府裡，謝連這兩天過得憋屈。

他先是聽前的人傳話說，陛下好像喜歡敏郡王家的幾個孩子，接著又聽自己邊的大宦道，醉香樓那邊定好的人沒了。

那是他本來想尋來嘗個鮮的人。

當然了，這事也並沒有誰是故意找他的不痛快，他怕惹麻煩，便讓自己邊的宦去尋人，醉香樓也不知道其實是他要用。所以，那邊來了名頭更大的，醉香樓自然不敢得罪，退訂金的時候還很客氣地翻了個倍。

可這事就是讓人堵得慌。

謝連悶了半天，道：“你去告訴醉香樓，就說這人你要定了，多錢都好辦，讓他們開價吧。”

但醉香樓有職業守，第二天，那宦就又給他回了話，說醉香樓的意思是要人可以，但他們實在不能得罪那邊的貴客。按規矩，他們可以去勸，若那貴客鬆口，他們便知會他。不過那貴客下一回去是什麼時候那也沒譜，只能勞煩他等等。

謝連一聽，火氣冒了一冒，又被他給按了下去。

罷了，醉香樓不想得罪人，他也不想。安城裡的顯貴太多，他是郡王不假，可萬一對方是親王呢？是朝中重臣呢？他奪位也還需要助力。

他便只能定下氣道：“那我等，另再問問他們，有沒有年紀再小些的，可以先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