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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親家的小娘子》 第113章

第113章

謝遲用完宵夜後又陪皇帝坐了一會兒,等到晚上進宮侍疾的淑靜公主到了才離開。淑靜公主同他道了謝,親自將他送出紫宸殿才折回去。

謝遲隨口問了問宮人當下是什麼時辰,宮人回說亥時五刻。

再過三刻就子時了,都這麼晚了啊。

謝遲急匆匆地向外走去,經過含元殿的時候,卻正好見謝逢從側旁的小間裡出來。他行匆匆沒有注意,是謝逢住了他:“哥。”

謝遲定住腳,謝逢笑了笑:“聽說你晉郡王了,恭喜!”

“多謝。”謝遲也笑笑,說罷就指指外頭,“我得趕回家了,時辰太晚,你嫂子要瞎琢磨。哪天你不當值,我找你喝茶去。”

他說完,謝逢點頭應了聲“好”。謝遲提步要走,卻又發覺他是一副言又止的神,到底還是多問了問:“怎麼了,有事?那你說便是。”

謝逢想了想,拉著他向宮門的方向走去:“我過一會兒才值,先送你出去,咱們邊走邊說。”

謝遲不一頭霧水,等到避開了時有侍衛往來的宮道,謝逢才問:“皇伯……病得怎麼樣?很嚴重嗎?”

謝遲一怔,如實道:“還好,太醫說是前陣子的事讓他太難過,這幾天放鬆下來,就病了。當下只還有些低燒。”他說著看了看謝逢。

謝逢在前當值已有些時日了,雖然早些時候生病又趕上時疫,在家歇了一陣,但也依稀可見當差磨礪留下的痕跡。在月下,都能看出他面容比從前礪了不

聽完謝遲的話,他半晌沒在開口。謝遲也沉默了一會兒,踟躕著說:“你是……擔心陛下?”

謝逢稍稍一滯,轉而笑出來:“不然呢?我難道盼著陛下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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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遲下意識地一把捂住他的,確定四下無人才敢鬆開。謝逢笑得更厲害了,止住笑之後跟他說:“哥,我沒從前那麼傻了好嗎?”

他是看過周圍無人才說的。

謝遲駐足,無奈地覷了他兩眼,又一聲哀歎:“你不怨陛下?”

“我怨。”謝逢低下頭,“我至今都不明白,陛下縱使生氣,就不能聽聽我的解釋了麼?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會想這個問題。”

謝遲不知該說什麼,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他又道:“可我有時又覺得怨也沒用,我不能讓自己沉溺在怨恨裡變得消沉頹廢。所以我……”

他的笑容有點苦:“我跟自己說,陛下再怎麼樣,都還是長輩。除卻那件事以外,陛下也一直都待我不錯。”

謝遲呼吸微凝,自能品得出謝逢這般想法裡有多無奈的自我麻痹,可他也不能說謝逢這樣不對。因為若不這樣,謝逢的日子就更苦了。

可是謝逢自己說了,他很低落地道:“很自欺欺人,對吧?”

說著沉歎了一聲:“我問你陛下的病,倒也不全是在擔心他。”

“……”謝遲不心弦繃,神複雜地睇著他,道,“你若真有什麼大不敬的想法……還是別說出來為好。”

“那真沒有。”謝逢啞然笑笑,“我就是……我就是害怕。”

他說著好似突然意識到他們已駐足在這兒說了一會兒,忙又提步帶著謝遲繼續往外走:“我真怕陛下就這麼走了。他若走了,我的事就更加說不清楚了,是不是?”

想到這個,他就會陷巨大的彷徨,不知道今後的幾十年該怎麼過。

如若能像現在這樣,那也罷了。府裡雖然時常趕到拮據,但比較民間百姓,都還要強一大截。可是,若他在陛下在世時沒能把事說清楚,“不忠不孝”的罪名背到新帝繼位,新帝再追究一次他的罪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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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怕過得更慘,也不怕死,可是因為這麼一個不清不楚的原因,他真的不甘心。

那他能怎麼辦呢?

他只能盼著陛下活得長一點,長命百歲,那樣也許有朝一日陛下就能想起他來,讓他解釋一下當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不覺,二人就走到了宮門口。謝逢跟謝遲說:“夜路不好走,騎馬慢著點。”

謝遲應了一聲,又回過頭看看他:“謝逢。”

“嗯?”

“我現在朝聽政了,若有機會我……”他頷首承諾道,“我會跟陛下提一提你的事。”

“……別,千萬別。”謝逢立刻搖頭,“我還是從前那話,你們誰也別為我把自己搭上。”他說罷就轉匆匆往回走了,“我該值去了,你慢走。”

唉……

謝遲長聲歎息。

謝遲揣著心事騎馬回到府中時,已到子時。走進正院卻見臥房的燈還亮著,他進了屋,一眼看見葉蟬正哈欠連天地盤坐在羅漢床上。

“怎麼還不睡?”謝遲走過去把抱起來往床那邊走,葉蟬倚在他懷裡,又扯了個哈欠:“有事要跟你商量。”

謝遲把往床上一放:“什麼事?”

葉蟬就把兩件事都跟他說了,對於要教著孩子們打賞籠絡下人一類在府裡立穩的建議,謝遲沒意見,聽到苦惱側妃人選,他倒愣了一愣:“不非得有側妃,不立了吧。”

“……聽說王府間走應酬的事更多,我怕我應付不過來。”葉蟬說罷拽了拽他的袖,謝遲在床邊蹲湊過去,被猛地勾住脖子。

聲音小小的又說:“再說,你現在這麼風生水起,咱把側妃的位子空著,萬一陛下再給你賜個人兒進來怎麼辦?”

很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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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遲卻噗地笑出來,然後哈哈哈哈笑了半晌都沒停。

“我認真的!”葉蟬瞪著他,看他還笑,坐起一推,“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謝遲索順勢坐到地上:“是是是,我們小知了擔心得有道理。”

就是嘛!

葉蟬冷哼著翻了一記白眼,謝遲坐上床摟住親親:“你個小妒婦,咱們孩子都有了兩個了,你還這麼信不過我?”

……他還真認真地哄上了?

其實並沒有那麼想。

主要是擔心再添一個人進來,又會鬧一些新的麻煩。比如減蘭剛府時跟青瓷們鬥、閔氏剛府被周志才他們提防制,吳氏則是後來鬧出了接濟娘家的事。

看來,人越多麻煩越多,至於什麼“賜個人兒”這種醋味的言辭,那是拿來逗他的。

不過既然他當真了,就不妨再逗下去。

葉蟬於是一把拽住了他的領,兇神惡煞:“當然信不過!你說,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上哪兒逍遙去了?平康坊嗎?”

平康坊是青樓聚集的地方。

謝遲聽到這兒自然知道是說笑的了,大刺刺地往床上一歪,很無賴地配合道:“平康坊倒是沒去,不過啊,前的幾位真是國天香。本王把們請出宮喝了頓茶,還找了間不錯的酒樓風花雪月了一下,王妃你……”

手要摟,然而王妃掄起了枕頭猛力砸向他:“你走開你走開你走開!你去把自己洗乾淨,不然不要來我!”

謝遲便憋著笑盥洗去了,盥洗回來見背著子好像已然睡,他毫不留地撲過去便把箍在了下:“王妃,我跟別人都是逢場作戲,心裡就你一個。”

“……”葉蟬迷瞪了一下已經忘了方才那茬兒了,一時呆滯:這戲怎麼還能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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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在大汗淋漓中一本正經地給解釋了一下逢場作戲。

用逐漸嘶啞的嗓音裡罵他見異思遷朝三暮四招蜂引蝶。

完事兒之後他們先後去屏風後面子穿服,葉蟬躺回來時隨口問了句:“哎,們真的很漂亮嗎?”

“噗……”謝遲再度噴笑,摟住樂不可支地道,“最年輕的都四十多了。”

哦……

然後他親親:“沒有你,你四十多的時候肯定也比。”

葉蟬心滿意足。

於是很快睡了過去,謝遲靜聽著平穩的呼吸,卻越來越清醒。

貪婪的念頭在黑夜裡仿如一顆種子,芽生蔓,然後爬向四面八方。

他頭一回認認真真地在想,他,或許真的可以一爭皇位?

他沒有多麼那個位子,尤其在看過皇帝近來的遭遇後,他覺得那皇位可悲可歎。可是這念頭還是在繼續蔓延著,因為有無數理智的想法讓他覺得,他需要那個位子。

比如,他現下已然朝聽政了,自己登了基,才真正不必擔心來日敵手承繼大統,會對他斬草除

比如,謝逢作為陛下的親侄子,已被推出去殺一儆百,他登了基,一來可以保證自己的孩子們不落進那樣的地步,二來也可以拉謝逢一把。

再比如……再比如他真的很希,陛下可以安晚年。

不論陛下還有多時日,他都希陛下在這段時日裡,可以過得安穩舒適一些。他吃過的苦已經夠多了,年近六十的人,已經經不起更多的折磨。

如果別的宗親被立為儲君,在人的皇權下,他不知會不會有人迷了心智,盼著陛下早亡,又或者做些什麼致使陛下早亡,他也不敢去賭旁人的善心。

但他知道,他不會。

如若他能主東宮,他一定好好奉養陛下,讓他安晚年。至於陛下多活一年他就要當一年皇帝,那無所謂。

他還年輕。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都等得起。

還有……

他摟著葉蟬的胳膊

他一直在想,這麼好,他要給掙個誥命才對得起。不是王妃這樣的外命婦份,是聽起來更為耀的誥命夫人。

那如果,他讓母儀天下呢?

他想像了一下當皇后的場景,然後鬼使神差地想到,穿著皇后的朝服揪著他的領說:你上哪宮逍遙去了?!

“撲哧。”謝遲在黑暗中自顧自笑出聲,覺葉蟬在懷裡,又趕捂住

第二天,謝遲早早地就起了,如約進宮侍疾去。

他不想多耽擱,吃早膳吃得匆匆忙忙,但還是注意到了今天呈上來的鹹鴨蛋不錯,比昨天在宮裡吃的好吃。

再仔細一想,府裡的鹹鴨蛋似乎一直好吃!

於是他吃完之後道:“讓廚房再剝四五個鹹鴨蛋,只要黃不要白,唔……還是留半個蛋白吧,搭著粥好吃。那就再盛個白粥,裝食盒裡我一併帶走。”

劉雙領聽著奇怪但沒多問,應了聲“是”。

謝遲又道:“還有夫……王妃近來吃的那個腐也不錯,也盛兩塊。”

“……”劉雙領怔了怔,腦子一卡殼開口就問,“饅頭您要不要帶倆?”

問完他立刻後悔了,沒想到謝遲很快點了頭:“好,那就也帶倆。”

大廚房近來做的饅頭很不錯,面夠細,蒸得也夠宣乎。元顯元晉一度驚呼饅頭竟然能這麼好吃,他趁機跟他們講了一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道理。

然後元晉近兩天就管大廚房的張喜“饅頭狀元”了,聽說小廚房的陳進很不服氣。

三刻之後,謝遲進了宮,到了紫宸殿前抬頭一瞧,才發現今天又有不宗親在。

而且皇帝大概是早起神不錯就走出來氣,他好巧不巧地正趕上眾人朝聖駕磕頭問安的場面。

那他不行個大禮就很不合適了,謝遲於是走上前去一拜:“陛下聖安。”

“你怎麼也來得這麼早,昨天出宮都什麼時辰了。”皇帝銜著笑扶了他一把,然後便注意到他帶來的食盒,不有點好笑,“怎麼還帶吃的進來?”

謝遲著周遭的目,覺得如芒刺背,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皇帝了然一哂:“朕也該服藥了,進去說。”

謝遲頷首,接著便跟著皇帝進了殿。他們穿過外殿、殿,又進了寢殿,待得停下腳,謝遲發現皇帝好像真的對他手裡的食盒好奇。

“啊……是府裡做的鹹鴨蛋,臣吃著覺得味道不錯。還有腐,王妃特別吃這種東西。”他邊說邊在旁邊的小桌上打開食盒蓋子,最上層的兩個饅頭就了出來。

謝遲又一笑:“這個饅頭也不知是怎麼蒸的,孩子們都喜歡得很。臣就想請陛下也嘗嘗。”

他說著又把放在下層的那幾道也都端了出來,皇帝饒有興味地看了半天,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這些東西宮裡倒是也都能做,他如果要,一準兒能很快呈進來。不過他平日裡哪兒想得起吃這個?鹹鴨蛋還算道常見的小菜,饅頭蘸腐可就真說也有二十幾年沒吃過了。

此時看來,竟很有幾分野趣。

皇帝便笑說:“你們府裡倒有趣。封王的事先不說,也早就是侯府了吧?還總這麼吃?”

“哎……都是讓臣的王妃帶的,平日在家不計較那麼多,都怎麼合口怎麼來。陛下賜臣的明德園,最喜歡周圍佃農種的紅薯,每到冬天都要著人收不來烤著吃,府裡也就都跟著一道吃了。如今連臣的爺爺都好這口。”

……你們家怎麼這麼可

皇帝心裡有點發酸地想,他們平日裡肯定都其樂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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