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謝遲縱馬疾馳，一路上連停下氣都不敢，好幾回都差點撞了人。

待得到府門口下了馬，又腳也不停一步地往正院沖，一進正院大門差點把正往外走的謝周氏撞翻過去。

“哎你……穩重點兒！”謝周氏睇著他蹙眉，謝遲匆忙一揖：“！”

話音未落，就聽屋裡傳來嬰孩的啼哭。

已經生完了？

謝遲心頭一，想克制一下，卻還是問了出來：“小蟬……小蟬怎麼樣？”

謝周氏被他的樣子弄得嗤笑出聲：“母子平安，快去看看吧。記得讓廚房備些吃的給補補氣力，我不知什麼合的口，沒敢待。”

“是，慢走。”謝遲又一揖，謝周氏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送，就逕自走了。

從此到用作產房的廂房雖然已沒有幾步路，謝遲還是不住地跑了起來，直到沖進屋看見葉蟬。

“君侯。”正收拾換下來的床褥的青釉白釉趕忙福，謝遲只覺屋裡特別安靜，以為葉蟬睡了，忙示意們噤聲。

他走到床邊時，葉蟬卻轉頭看了過來，看得他登時心裡虛得很：“……小蟬。”

他說好一定會陪的，可是他沒能趕回來。

他一下子局促不已，喚了一聲後便說不出話來。好生無措了會兒，他才在床邊坐下，握住放在被子外的手：“對不住啊，我這……我……”

他實在是沒想到恰好會在他進宮的時候生，而且竟然還生得快？！

葉蟬原本累得很，渾沒勁兒，一個字都不想說。突然聽得他賠不是，倒一下清醒了三分。

看看他，撲哧一笑：“說什麼對不住，我知道你是忙正事啊。”

不知是不是因為子還虛的緣故，說這話時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弱。謝遲一陣心疼，低頭沉了會兒，悶聲解釋：“我進殿稟了陛下一聲，就趕出來了。但是在殿外候著的時間有些長，就……”

“我真的不怪你的！”葉蟬抱住他的胳膊，“而且我生得很順利，什麼事也沒有，趙大夫提前備好的什麼山參、阿膠全沒用上，可好了。”

就是最初的時候，因為他不在的緣故，所以有那麼一點點害怕，小小地哭了一場。後來疼得越來越厲害，就連怕也顧不上了，專心致志地生孩子。

等到孩子生下來，什麼害怕就自然都翻了篇。而且也沒覺得委屈，知道他是有正事不開，而且相信，如若是在他早上進宮前就發了，他肯定會把進宮的事推了留下來陪！

謝遲見好似真沒什麼不好的緒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後他蹲到床邊，離得近近地問：“疼得厲不厲害？現在覺怎麼樣？”

葉蟬沒跟他瞎客氣，坦誠道：“疼得特別厲害，哭都哭不出來！”頓了頓又道，“現在倒覺還好了，就是很累，想睡一會兒。”

“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謝遲說，“廚房近來應該日日都給你備了湯，讓他們用湯給你煮個面，或者直接泡飯吃？”

葉蟬扯著哈欠搖頭：“不了，我先睡，睡醒再吃。”

這句話好像一下子勾起了瞌睡蟲，話剛說完一歪頭就睡了。謝遲小心翼翼地不在吭聲，輕手輕腳地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到床邊，托腮看著睡。

葉蟬這一覺睡的時間著實不短，醒來剛一睜眼就察覺到了滿屋燭，再抬抬眼皮，便朦朧看見外面的天已然全黑了。

謝遲還坐在床邊，一見醒來就問：“可歇過來了一些？”

葉蟬點點頭，他打了個響指吩咐劉雙領去小廚房端晚膳來，又轉回頭跟說：“儘量多吃點，好好補補。”

睡著的時候，他一直沒離開，只在趙景來回話時為了避免擾到，去了堂屋一趟。

趙景跟他說，這一胎生得是順是快，可問題便是太順太快了，也有些不好。

“在下原怕孩子虛弱，但細看了看，孩子形尚可。不過夫人總歸損耗了氣力，還是得好好補一補，免得落下病來。”

趙景是這麼說的。謝遲直聽得心跳快了好幾拍，然後就追問趙景該怎麼調養？趙景便說用一陣子藥膳吧，他負責盯著小廚房。

接著謝遲便轉回了屋裡，看著葉蟬的睡容，心一度十分複雜。

這人，胡思想，但也總樂樂呵呵的。懷著孩子，幾乎從頭到尾都沒張過什麼，也不知是篤信那些危險一定不會出現在自己上，還是覺得反正自己也左右不了，便索不在意。

這樣，直弄得他的擔憂都維持不住——前幾日他擔心得不行，在旁邊嘻嘻哈哈地問他“是我生還是你生啊？”，這讓他說點什麼好？

現下，孩子好似平平安安地生下來了，的卻還是因此了些損。謝遲看著，越看心裡越不是滋味兒……

他甚至沒忍住掉了幾滴眼淚，好在屋裡沒下人，他背過抹了就當沒這回事。抹完眼淚他又一直看著，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夠，便一直看到了醒來。

藥膳很快端進了屋，還是盅湯，只不過多了些藥香。葉蟬倒不挑口，輕輕鬆松地用湯泡著米飯，細嚼慢嚥地吃了，還很實在地把湯裡那個大給啃了。

吃完之後，不住打了個飽嗝，謝遲噗地一笑：“撐著了？”

“還好還好。”葉蟬擺擺手，示意青釉過來撤了桌子，然後隨口問他，“孩子什麼名字？”

“？”謝遲一懵，接著反問了個問題，“男孩還是孩？”

葉蟬：“？”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幾個來回：“你回來的時候……是中午吧？”

現在天都黑了。你回來了大半天，不知道孩子是男是？！

“……”謝遲面紅耳赤地別過頭，啞了啞，咳嗽，“我沒顧上……”他局促地下意識鼻子，“我就……看著你睡覺，不知不覺就這會兒了。”

“……”葉蟬被他驚呆了，也啞了啞，“那你也沒吃飯？！”

以為他肯定吃過了，剛才端進來的一看又是藥膳，便也沒問他要不要一起吃。當下只好趕小廚房再備吃的給他，好在小廚房也記得他還沒用膳，東西都是現的，不一刻就端了進來。

謝遲端著碗，一邊就這醬茄子拉米飯一邊又問：“到底是男孩還是孩啊？”

“男的男的，元晉興得不行。”葉蟬舀了一勺豆腐掖到他碗裡。

謝遲便邊吃邊琢磨起了名字的問題。

元顯元晉的名字都是在恪郡王府時就起好了的，過繼過來也沒重新取，這回是他頭一回給孩子曲名，心裡莫名地興。

從元字，取日字旁。

他腦子裡忽地一空，一個日字旁的字都想不到了。沉默了半晌抬頭問：“你有什麼喜歡的名字嗎？”

“唔……”葉蟬認真地想了想，“元昌？昌盛興旺的昌？算了不好，寫出來太方了，不太好看。”

謝遲說：“晴空萬里的晴怎麼樣？”說完自己就先搖了頭，“有點像孩子。”

接著有道：“加進爵的晉呢？”

葉蟬：“……”

謝遲一拍腦門反應過來：“別告訴元晉……”

夫妻倆琢磨了好半天，對各種常見或不常見的字挑三揀四，偶爾有個倆人都覺得可以的吧，再一打聽又已經有別的府用了。

於是知道謝遲吃完飯，兩個人才商量出了個名字——元明，明磊落的明。葉蟬覺得，這是謝遲的長，希這孩子日後也向他一樣。

然後，謝遲這個已然回府了好幾個時辰但愣是把孩子給忘了的爹（……）可算去隔壁屋看孩子去了，這一看就看了足足半個時辰，回來之後他自己都揶揄說自己今天好像特別看人睡覺。

到了就寢的時候，葉蟬便自然而然地把謝遲往外請了。因為產房氣重，也正因此才沒直接在正屋的臥房生，出了月子才會從廂房搬回去。

可是謝遲死皮賴臉的：“氣重，我正好幫你平衡一下。”

“……別鬧！”葉蟬繃著臉忍笑，“你快去睡，明天還有正事呢，別耽誤了！”

說完就翻蒙頭準備睡了，想他剛才的話肯定是開玩笑。結果在睡意漸濃的時候，忽然覺有人小心地上了床。

葉蟬謔地翻過，一臉驚悚：“你幹什麼？！”

“我陪你睡。”謝遲已經更盥洗完畢，一拽被子就瀟灑地躺下了。

葉蟬腳就把他往下踹：“別鬧！產房氣重，你快好好睡覺去，書房正屋都隨你啊！”

真的有點怕，萬一他因此惹出病來怎麼辦？外頭那麼多要事等著他，這一耽擱不糟糕了？

謝遲一聲低笑，眼也不睜地翻過去就將摟住：“乖啊，我問過趙大夫了，他說產房氣重這話沒什麼道理。”

“可是都這麼說啊？”葉蟬屏息看著他，他著的後背：“趙大夫就不這麼說啊。”

“……”葉蟬噎了一下，又道，“我覺得還是有道理的，生孩子畢竟出了些，這個東西……”

謝遲挑眉，睜了一只眼瞅瞅，繼而嗤聲一笑：“你可別逗了，青釉們收拾得那麼細，殘存的那點腥味兒還沒我圍獵的時候見得多，哪有那麼嚴重？”

葉蟬：“……”

覺得他在強詞奪理、胡攪蠻纏，可是無言以對！

於是拗不過他，就只好睡了。不然怎麼辦？又不能下人把他綁出去！

第二天清晨，早早醒了的二人在床上膩歪了半天，葉蟬一度覺謝遲企圖把化在懷裡，又很沒骨氣地並沒有掙開。

而後他們一道用了早膳，早膳後謝遲就準備出門了。葉蟬問他是去戶部還是去顧府？他說先進趟宮再去戶部。

“陛下說等孩子平安降生，讓我進宮回個話。”他這麼說，葉蟬好生懵了一懵。

謝遲出府便策馬直奔皇宮，到紫宸殿前時，皇帝剛好下朝回來，他直接在殿門口就把話給稟了。

彼時他低著頭，宮人們卻都看見陛下笑得一臉欣：“好事，好事。這孩子你好好教著，要讓他跟你一樣有出息。”

謝遲笑著抱拳應諾，皇帝又說：“前陣子正好新得了幾塊好玉，一會兒人送一塊到你府上，給孩子打個玉佩保平安。”說罷便擺了擺手，“去吧，忙你的去，朕不多留你了。”

“謝陛下。”謝遲施禮告退，待得皇帝進了殿，便轉出了宮。

學那檔子事，也不知昨天議出了什麼結果，他得趕去戶部問問。

與此同時，東宮裡頭，太子妃正跟忠王妃說著話。忠王妃絕口不提太子半個字，難免顯得有些刻意。

到後來，崔氏就不住地笑了起來：“你不用這樣，我沒那麼在意了。”

忠王妃無非就是怕傷神，因為在生下兒後，太子一次都沒來看過。誠然有產房氣重這樣的原因夾在中間，可還在月子裡，又不會讓太子留宿，來都不來未免也太過分。

崔氏淡淡道：“我啊，只覺得他不來更好。貌合神離的——有時連‘貌合’都做不到，何況互相添堵呢？”

只想好好地把兒子養大，養太孫，再扶太孫繼位。到那時候，是太后、兒是長公主，太上皇見不見他們又有什麼關係？誰還不能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崔氏想到這兒，冷笑了一聲，又換了個話題：“聽說昨兒個，勤敏侯夫人生了？”

忠王妃點了點頭：“是，添了個小公子，母子平安。”

“他們夫妻得倒真好，孩子教得也不錯。”崔氏心裡有點泛酸，“一會兒你幫我盯著點宮人，讓他們好好備個像樣的禮，送到勤敏侯府去。”

算是多謝他們讓元顯元晉陪元晰玩了。宗親之間，這種從小玩到大的分不同尋常，如今元顯元晉是元晰一道玩鬧的兄弟，來日就是他邊的助力。

打算再過兩年，就把元顯元晉接進宮來給元晰當伴讀。雖然孩子還小，但皇宮這個地方，會慢慢教會他們很多東西，會讓他們打小就知道該對誰忠心。

——做這些打算的時候，崔氏時常會覺得對不住勤敏侯府。可為了元晰，也實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陛下近兩年時常不調，元晰繼位時會是什麼年紀，誰也說不好。如若到時他年紀尚小，多兩個兄弟、多個勤敏侯府給他遮風擋雨總比沒有強，否則變數實在太多，多到讓心裡不安。

崔氏疲乏地歎了口氣：“真累啊。”

“……你要保重自己。”衛氏也歎了一聲。愈發覺得，陛下要立太孫這心思出來，對崔氏而言真是說不清究竟是好還是不好。是瞧著舒心了，可也著實更累了。

崔氏卻搖著頭笑了一笑，抬眸看向不遠候著的宮：“把元晰來，我問問他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