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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以后,世界陷一片的干凈和安然中。

不知道為什麼，聞玨看到聞湛以后，心里有些難,好像自己以前所謂的關心和在意，在冥冥之中都變了味道。

他說：“你倒是頭一回找我聊。”

聞湛笑了笑。

聞玨并不認為聞湛有什麼要事告訴他,于是他先起了話題，說自己想說的：“你要和走？”

聞湛點頭。

這次的他和以前不一樣，沒有什麼反對和質問，只是點頭道：“好。”未來局勢不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見面,他道,“你以后的日子得償所愿。”

聞湛有些詫異,在紙上寫道：你記得我的愿？

聞玨搖搖頭：“以前記不得了，昨夜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想起來了。想起以前我們登上占星臺，我說我想日后大有所為、一展宏圖，你卻說你想過安穩閑適的生活,居世外,一座花園一只貓。”

聞湛沒想到還有人記得他時的胡話，輕笑了一聲。

聞玨心里頭有些酸：“當時笑你傻，也笑自己癡心妄想，沒想到兜兜轉轉，命運變遷,竟了這般模樣。”

聞湛寫道：上天垂憐。

上天才不垂憐,若是垂憐,就不會現在這樣。聞玨想要反駁,最后還是化作一聲嘆息：“你總是這樣,沒脾氣，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惱。”

聞湛搖頭，在聞玨詫異的目中寫道：我惱過。

聞玨抬眉，示意他繼續。

他便在紙上接著寫：你和陸云初吵鬧時，我惱了。

聞玨有些無語，又有些氣悶：“至于嗎，咱們這麼多年了，你居然因為這個惱我？且我只是和吵吵，又沒真格的。”

聞湛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溫溫的，配著冰雪般的眉眼有種特殊的和，將聞玨的氣悶瞬間消除了。

聞玨不說話了，等他在紙上慢悠悠地寫字。

——不是惱你，是惱我自己。氣自己沒法開口說話，哪怕是吵架，也只能一個人開口，不能應答。

聞玨啞然，想要勸又不知從何開口。

——還惱自己卑劣。明知道你與不和，我卻希你留在這兒，有著對比，看著我或許會更順眼一點。

聞玨傻眼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半晌指著他：“你、你莫不是鬼上了？”這可是聞湛，他人生中遇到過最清風霽月的人，為何會說這樣的話。

聞湛搖頭，在紙上寫：所以我要同你道歉。

聞玨幾度張又合上，最后繞著聞湛走了幾圈，還是難以接：“你……你怎麼回事？”

聞湛搖頭，他也不明白。

聞玨想著想著笑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樂的：“你這樣，我豈不是不應該放你們走？我就該整日纏著你倆，氣，這樣就越看你越覺得好。”

他玩笑的話，聞湛也在正兒八經地回答：不，我不愿看氣。

聞玨哈哈大笑，拍了他一下：“你這莫非就是人們口中說的被所？”

聞湛沉默地看著他。

聞玨笑著笑著笑不出來了：“真的啊。”

聞湛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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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玨咂咂：“可以理解，對你好的。”他嘆道，“這種悟，世上能有多人懂呢？”

他說完，指著聞湛紙上的字：“還陸云初呢，這麼生疏？”

聞湛笑，寫道：不生疏。

聞玨輕咳一聲：“那夫人、云初、阿初都比這個好吧。”他有點別扭，畢竟是人家的閨名。

卻見聞湛答道：我希第一次這般的時候，不是無聲的白紙黑字，是親口說出來的。

聞玨臉上的笑意僵住。

半晌，他才道：“可以恢復嗎？”

聞湛搖頭，寫道：不知道。

聞玨能說什麼呢，他看著聞玨，想到他過往的苦難，最終只是無力地安了一句：“一定可以的。”

聞湛沒有回答什麼，他接了聞玨的好意，在紙上寫：好了，我要走了，耐心不好，不能多等。

這一別，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見到。聞玨下心里的酸：“好。一路順風，好好過日子。”

聞湛點頭，對他綻放出一個毫無芥的笑容，笑得聞玨眼酸。

他看著背影想，若是陸云初沒有出現，聞湛會不會就要想以前那樣消沉著，安安靜靜地死去。

腦子里有一道奇怪的閃過，聞玨窒息了一瞬，好像穿過了無數的時，看到了滿是傷、生氣全無的聞湛躺在角落里，臉上帶著解般的笑意。

他站在雪地里，渾發冷，沒忍住，追了上去。

聞湛正在和陸云初收拾最后的行李，陸云初一見他，立刻咋呼起來：“怎麼，你又要來阻攔我們啊？”

聞玨說：“當然不是！”他也形容不上那種覺，這麼看著陸云初，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他很想殺掉的人。

他深吸幾口氣，想要再跟聞湛說句話，走過陸云初時，又是那種奇異的覺閃過。

他僵地轉過頭，看著陸云初，口而出道：“十年前，你是否在太原府？”

陸云初愣了一下，原父親是河東節度使，應該在那兒。

“問這個做什麼？”

他搖搖頭，捂住難的心口：“只是覺十年前我們在那兒見過。”

陸云初并不關心他們之間有什麼糾葛：“或許吧，十年了，誰還記得。”

卻聽聞玨說道：“我覺……阿湛也在。”

轉的陸云初愣住，回頭：“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聞玨搖頭：“我不知道，我只覺得好像這是很重要的事。”

陸云初不管聞玨發什麼瘋，轉鉆進馬車。

聞玨最終沒有再去找聞湛，他站在原地，遠遠地著馬車在視線里消失。

有人走到他的邊。

他低頭，是柳知許。

他對柳知許有好，以前的他覺得自己是心悅于的，但和聞湛聊過以后，他覺得自己對的覺太輕，算不上喜歡。

他只喜歡柳知許溫知心的模樣，像一朵解語花。

他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想要阻攔他們，就像不知道以前為什麼要對阿湛置之不理，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他那般賭氣。人的心思真是捉不，連自己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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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知許一笑，是聞玨最喜歡的模樣：“或許吧，很多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做一些事。”抬頭，著消失的隊伍，視線落到灰沉沉的天，輕輕說了一句，“冥冥之中，不由己。”

最后那句話聲音很輕，聞玨轉頭：“你說什麼？”

搖搖頭，聞玨便沒有追問。

馬車搖搖晃晃出發。

陸云初今早上累著了，有些困，枕著聞湛的就睡了：“抱我，免得我被顛下去了。”

蹩腳的理由也就只有聞湛信了，他把并攏，掏出裳給陸云初做了個枕頭放在上，又用手臂把陸云初罩住。

陸云初像個廢人一樣，趴趴地躺著，聞湛要放裳做的枕頭，就把抬起來，放好了，鋪鋪平，再把放下。

放下后還要給捋捋頭發，蓋上被子，最后的頭，表示：睡吧。

嗚，這是什麼的大人。

陸云初往他肚子里拱，把聞湛拱得渾僵。

一張，腹用力，拱起來不舒服，又連忙放松，留給的肚皮。

可是怎麼也算不上，陸云初埋在他腹部，像貓撒一樣蹭蹭，然后吸氣：“有你的味道，藥味。”

聞湛無奈了，不是說要睡覺嗎。

他按住陸云初的頭，很“嚴厲”地敲敲的頭，表示：乖一點。

陸云初個沒皮沒臉的，覺得他努力板著臉的時候，好……辣。如果聞湛什麼時候能開口罵就好了，比如說“胡鬧”之類的，嘶——

蹭著蹭著，發現聞湛腹越來越繃，一，原來是因為其他地方也變得神了，很硌。

有些臉熱，但見聞湛先紅了臉，便好多了：“好了好了，我睡了。”

說完，真的安安靜靜地睡了，因為實在是太困了。

不知道怎麼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里的變了個小姑娘，十分頑皮，整日計劃著要逃出高門大院里去外面瘋跑。

一日終于找到了機會，溜了出去。兜里有錢，看著又貴氣，沒人敢靠近，但張揚過頭了，總會惹來要錢不要命的。

的錢包被搶了，追出去的時候摔了個灰頭土臉，一路追到巷子里才發現大事不妙，被人一個麻布袋罩住了。

被打暈了，里塞著布，關進了擁的驢車夾層。還有許多人和一起，就像貨一樣被送出了城。

沒見過什麼風浪，試圖逃走試圖反抗，可是越是掙扎越是惹怒人販子，挨了打，吃了苦，終于安靜了。

這樣沒過兩日就發了熱，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一個清越的聲音：“你們這是去哪？”

后面的記不得了，再次醒來時，那群惡貫滿盈的歹人已被伏誅。

翻下車，其他人都在地上磕頭道謝，哭的一臉鼻涕一臉淚的。

而面前兩個的年騎著高頭大馬，一個黑著臉沉默，一個一臉無奈地道：“快起來吧。”

無奈的那個轉頭對黑臉的那個說：“通知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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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著臉的更不高興了，怒道：“你多管閑事救人也就罷了，怎麼還準備送佛送到西？這里是河東節度使的地盤，你我二人跟著我舅舅到這兒，萬一被發現了……”

那個看上去很清俊的年咧笑了：“膽小。”

對面的年嘟囔了一句：“爛好心。”策馬走了。

這年對他們待了幾句，準備追上去。

趕邁步上前，可是渾無力，差點倒在馬前。

年勒住馬，黑馬嘶鳴，將他從馬上掀翻。

他很狼狽地摔了一下，但很快穩住，無奈地看著面前黑撲撲的小丫頭，確認沒傷到。

陸云初撐著最后一口氣問他：“喂，你什麼名字？”

其他人都倒一口涼氣，覺得陸云初很無禮。

那年正在翻上馬，聽到這話卻并未惱怒，反而轉過頭來仔細看了一眼。

一個黑撲撲的丫頭，連臉都看不清。

他看向前方策馬離去的年，笑容里閃過一狡黠：“我啊，我……聞玨。”

說完，揚鞭策馬，只留給陸云初一個意氣風發的背影。

后來被父親尋回，病好以后已經記不清他們的臉了，只記得他的名字，和那生長的意氣風發勁兒。

父親寵，最后百般打聽、推測，知道京城聞家的大公子聞玨來過這里，救人的應當是他了。

于是陸云初便有了心上人。

幾年后，時更迭，王朝分崩離析，也長大了，不顧父親勸阻，尋到了聞玨。

覺得聞玨和當年一樣，還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只是比當年多了凌厲的意味在。

而見到了他的弟弟，一個滿暮氣，口不能言的病秧子。

這麼多年，對聞玨的心意已執念，越是喜歡他，就越不能接自己弄巧拙，下藥計謀失敗，和他的弟弟共一室被發現，污了清白。

好像又回到了當年滿臟污、難堪無助的時候，發了瘋地想要挽救，最后選擇嫁給了他的弟弟，只為能長長久久陪伴在他邊。

不能接聞玨對他的厭惡，把火氣全撒在了他弟弟上。

他的弟弟就像是聞玨的對立面，無論怎麼折磨都不反抗，只是平平淡淡地看著，像看一個可憐蟲。

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怒火，瘋了一般地陷執拗，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挽回，只能把這個礙眼的人除掉才好。

憑什麼命運要如此對待，有多慘，就得有人比更慘才能平的怒火。

……

回憶散去，穿過層層時空，夢里的陸云初撥開長達十年的云霧，看清了馬上年的眉眼。

他的眼眸明澈又干凈，獨一無二。

這麼多年的癡狂和瘋魔，原來都是一個笑話。

惡毒配的里強加的劇回憶閃過，只是一瞬，讓陸云初得以窺見從未在書中提起過的真相，窺見因為要鋪墊劇而實實在在加諸在聞湛上的荒謬，npc設定便徹徹底底地消失了，也不知上天是慈悲還是殘忍。

對麻木無知的npc的過往，只是一個過程，但對聞湛，卻是日夜不停的可笑折磨，是真真實實的痛，是鮮怒馬到寂寥枯等死亡。

陸云初離夢境，驚醒，眼角沾染著溫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