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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招兒正在家中收拾，就接到薛庭儴奉旨出京賑災的消息。

本來不及說什麼，就趕給他收拾了行囊，從到藥材，應有盡有。

其實早在路上時，招兒就知道薛庭儴會忍不住，果然他沒有忍住。可惜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帶著孩子在家中等他。

薛庭儴京又出京的作，讓京里關注著他的許多人都非常吃驚。

隨之下來的是上面發下的圣旨，封薛庭儴為賑災欽差，統籌河南等地賑災事宜，有臨時決斷權，可不上奏朝廷。

隨之一同的還有五百錦衛，以及京營的三千兵力。

如此大的陣勢，明擺著陛下要大干戈，一時間朝野震，無數信函飛往各地。

事實上薛庭儴確實在大干戈，剛出京人馬還沒到通州，就命太倉準備一萬石糧食。

大昌朝國各地八百多糧倉，又分京倉、水次倉，以及地方常平倉等。而通州早在金代就是漕糧匯聚之地，大運河從南到北，通州便是終點。且從明代遷都北京后，為了存儲的漕糧，京城和通州更是陸續建了很多糧倉，統稱為京通二倉，又稱太倉。

若說天下哪里沒糧都可能，但唯獨太倉不可能沒糧。

這也是為何外面糧價連連攀升，可京城到的波及卻不大的主要原因，因為有太倉撐著。

太倉的糧收到消息后，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

若要太倉的糧，朝廷早就下命了。

可文書上有賑災欽差的大印，也容不得他不信，且隨著文書而來的，還有錦衛的人。他只能一面命下面人去調糧，同時快馬加鞭往京里送信。

可惜趕得時間不湊巧，等到京城時，城門已經關了，只能在外苦守一夜。

另一頭糧被著連夜籌糧裝車，等到次日清晨，薛庭儴一行人帶著糧車離開，京城那邊的命令還沒到，糧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批糧食被押著離開。

消息在早朝時被披，滿朝嘩然。

太倉之重，毋庸置疑。

這京城幾百萬百姓，還有這麼多員、勛貴王公，每天消耗掉的糧食是個驚人的數目。

湖廣以及江南一帶俱是欠收，自顧尚且不暇，怎可能有糧往京中運，還要管著附近幾地賑災一事。沒有這兩供給，京城坐吃山空，要不了多日子就沒糧了。

薛庭儴好大的膽子，竟敢擅自了太倉之糧。

一時間，彈劾他的員如過江之鯽。

群激，義憤填膺，恨不得當場把他拽回來最好。

等下面說完了，龍椅上的嘉帝才冷笑道:“就算被他帶走了一萬石，太倉之中還有幾百萬石，難道諸位卿是怕京中無糧可用，也像那些災民一樣挨？須知若要安，三分和寒。一也好，也免得你們還要花銀子，買那勞什子人參養榮丸吃。”

說完，嘉帝就拂袖走了，管著朝儀的太監高呼退朝。

下面一片雀無聲，之后各自散去。

散雖散了，卻沒有消停，許多大臣都上了折子，這次口氣都變了，不再抓著怕京城無糧說，而是怕以后有人效仿，朝廷難安。

這些折子俱被嘉帝留中不發。

另一頭，薛庭儴的艱難行程剛正開始。

災民們彼此也是通著信的，這大隊人馬一看就是朝廷派下去賑災的。那一車車的糧食，在災民們眼里比那金山還貴重，都是眼冒綠蜂擁而至。

這趟和薛庭儴一同下去賑災的，除了錦衛的一個鎮使，還有京大營的一個副將，兩人分別紀春德和汪良華。

汪良華見此形，忙讓兵卒們驅散災民，甚至不惜武。

誰曾想卻被薛庭儴給攔下了。

“此次賑災，以民為主，讓人放糧。”

“大人。”

“就地施粥，讓人告訴他們，我們這次去就是賑災，只要守規矩，不惹事是非，跟著我們走，不會有人死。”

誰都鬧不明白薛庭儴到底想做什麼，可出京之前上面發了話，一切以薛大人的意見為主，汪良華只能下去安排。

沒有扎營，只是就地壘灶造飯，剛好也是中午了，兵和災民們一起吃。

飯食很簡陋，只有稀粥，下面倒是有兵卒們抗議，可汪良華已經讓人下去說了，所有人都吃一樣的飯食。

你們吃稀粥，上面的大人也是稀粥，災民們同樣如此。

難道你一個小兵卒子，比上面的大人還大？

一眾兵丁只能咽下抱怨，吃了一碗能數清米粒的稀粥。

吃完后，除了晃一晃能聽見肚子里的水響，一點都不解。

可轉頭看災民，明明也是稀粥，卻好像吃到什麼珍饈佳肴。

很多人都舍不得吃，要麼是先著老人小孩，要麼就是一口一口細品著，好像吃了這頓就沒下頓了。

一瞬間，似乎就明白了什麼。

吃完歇息兩刻鐘，繼續上路。

期間，源源不絕有災民奔赴而來，隊伍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里有大人施粥。不止是一頓，而一天三頓。

于是就這樣，大批的流民和災民漸漸遠離了京城附近，竟是隨著薛庭儴一路往南行去。

沿路各府縣都盯著這邊的靜，見這大隊人馬遠離，都不松了口氣。

消息遞回京城，嘉帝又冷笑了:“一個個尸位素餐，讓你們想法子疏散災民沒辦法，讓你們開倉放糧諸多顧慮。每年拿著朝廷的俸祿，不能為朝廷解憂，要你們何用！”

這下可沒人再彈劾薛庭儴了，人家雖是要了糧，可關鍵人家辦了事。

這一切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很難。

災民的置可不是管飽肚子不死人就行，還得防著各種疫病。幸虧經過這麼多年，朝廷對疫病的防治，還是有些章法的。

再加上雖是沒糧，但有藥材，薛庭儴出京時特意管戶部要了十來車的藥材。

他命下面兵卒著重注意疫病防治，所有人喝的水一律要燒開，不能隨地便溺，要及時理，就地掩埋，不能隨意污染水源，違者一律驅逐。

倒是沒有災民敢犯。

且他每天都會在造飯時，讓人燒了藥湯分發下去，讓每個人都喝一碗。隊伍中一直沒有疫病發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同時也有一個嚴峻的問題出現在眼前，那就是糧食不多了。看似一萬石糧食很多，就不說這三千五百個兵士，災民已有近萬人之數，不過是杯水車薪。

每天都是三頓飯，兩頓稀的，一頓干的，所有人都開始瘦了下來。甚至是薛庭儴，好不容易養了些，又以眼可見的程度開始掉膘。

這日傍晚，隊伍就地扎營造飯，從遠駛來一輛馬車。

馬車在外圍就被攔住了，聽說是薛大人家里派來的人，兵卒們才放了行。

是趙志。

他獨一人，帶來了一些和一個食盒。

又告訴薛庭儴，夫人跟來了，就在后方不遠跟著，隨行的還有薛府的一眾護衛。

薛庭儴氣急，讓趙志回去說，讓招兒趕回去。

第二天趙志又來了，還是帶來飯菜，雖是簡陋，但比那稀粥卻勝過太多。同時還有招兒的回話，出來是巡視北直隸各地生意，并不是刻意跟隨至此。

薛庭儴倒是想攆回去，可心知肚明招兒倔強，若是打定了主意，誰說都沒用。就算表面應承，背地里該干什麼還是干什麼，只能默許。

不過很快薛庭儴就沒功夫去管這些了，因為到了保定府。

這保定府乃是大府，也是拱衛京師之重鎮，更是京城的門戶。出了保定，就是正式離開北直隸了。

保定的大戶、富商們不，之前薛庭儴帶著大隊伍，過城而不，都是繞道而行。這次他卻改變了章程，讓大隊伍在城外就地扎營后，就帶著錦衛的人城了。

打從這些人了保定境，就有人一路盯著，所以保定這邊早就有了防范。

不過薛庭儴只是帶著錦衛的人進城，京大營的人沒帶，災民們也沒帶，自然沒人敢阻攔。

可心里都是起了疑，這人到底想干什麼？想要糧，他們可是沒有糧的。

他們很快就知曉薛庭儴想干什麼了。

薛庭儴到了保定府府衙，便找到了知府陳茂龍，詢問他此地最大的糧商和大戶是誰。

陳茂龍躊躇不言，也是弄不懂欽差大人想干什麼、

薛庭儴冷笑說若是耽誤了賑災大事，朝廷首先就饒不了他。又有人捧著那道‘可臨時決斷，不上奏朝廷’的圣旨立在一旁，更不用說那些虎視眈眈地錦衛了。

陳茂龍無奈只能報了兩個名字，薛庭儴也爽快，讓他以知府之名，召兩人前來說話。

很快，這兩個大戶就被找來了。

錦衛的人抬了兩箱銀子進來，扔在兩人面前。

“本為朝廷辦差，奉陛下旨意出京賑災，為了免于被人說朝廷欺百姓，本也不賒欠你們的，就按照近兩年的市價，這些銀子能換多糧食，你們自己看著辦。”

“欽差大人！”

兩人震驚不已，卻又不敢說什麼，只能拿眼睛直個勁兒去瞅陳茂龍。

這陳茂龍即是本地父母，不了與這些大戶們打道，平時也沒對方好，此時自然要幫著說話。

“欽差大人，如今各地欠收，遭了災的地方不，我保定的糧食也是杯水車薪。他二人雖是當地有名的大戶，可他們也不種糧食，又能從哪去弄來這麼多糧。”

薛庭儴冷笑，目寒地看著對方:“陳大人是以何種份為二人說話？”

“這——”陳茂龍沒想到薛庭儴會這麼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若是以，可以閉了，若是以二人親眷友人的份，那就另在外算了。”薛庭儴笑的，可沒人以為他是在笑。

傻子才會明白告訴外人，自己了大戶的好，為對方遮風避雨，陳茂龍自是連忙說是誤會了。

“既然是誤會了，那更好。陳大人，實話也不怕跟你說了吧，太倉那里的糧，我拼了這一袍不要，才要了一萬石糧食。如今疏散災民、賑災民的差事俱在我一人之。本不堪重負，卻又不得不為之，索這差事辦砸了，陛下會要我腦袋。你說在我掉腦袋之前，我隨便砍幾個人的腦袋，會不會讓自己多生出一個腦袋，讓人多砍幾次？”

這話說得太繞，乍一聽去，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細細琢磨，就能聽明白里面的威脅之意。

薛庭儴臨危命，可苦于無糧，明擺著這差事不好辦，難道此人打算破罐子破摔？

左不過你讓我不痛快，我也讓你們不痛快，就看看是你們先不痛快，還是我先掉腦袋，我又有幾顆腦袋可以掉。

捧著圣旨的胡三又往前走了一步，薛庭儴風淡云輕地往那里看了看，才又笑看著陳茂龍道:“如今外面有數萬災民，本本來打算是將他們一路帶離京師重地，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米糧下肚，他們跟不跟本走，本就不知道了。”

這又是威脅。

事實上這些災民們能去了京城附近，何嘗不是沿路這些府縣的地方刻意為之。

當地民生安否，關系著考績，而考績關系著能不能升。這些災民就宛如那火中之栗，不得沾不得，若是在當地逗留，時間長了必然會生。

朝廷才不會管這些人是不是當地百姓，只要在你治下生，就是你的責任。所以一旦聽聞有災民流民來襲，當地員都是遠遠就讓人看著。看見蹤跡了，便閉城門，無論你哭天喊地，就是不開。

都不開的況下，不就都往京城那邊去了。

這些都是下面員心知肚明，卻從來不會說的問題，而此時薛庭儴竟拿著這威脅上了。

你不給糧沒關系，那災民們我就不管了，到時候出了子，反正是你保定府的事。

陳茂龍額上的冷汗直流，真恨不得把這欽差給扔出去。

但只限于想想，他眼睛盯向下面的大戶。

兩個大戶平時在保定也是首屈一指的人，如今跪在這里沒人起，兩個員互斗，倒把他們給牽連上了。

可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敢說欽差大人是青天白日訛詐。

看了看那兩箱銀子，若是沒算錯，也就兩萬兩銀子。這些銀子其實買不了多米，他們哪個人手中不是攢了好幾糧倉的糧食。

陳茂龍顯然有了決斷，眼中帶著威脅之意的同時，還在述說一句話——就當是送瘟神。

兩個大戶對視一眼，只能就當是送瘟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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