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呼吸機和心電監護儀，這些現代化醫療設備保駕護航，樊梨梨不敢下手太快，時不時要聽聽鐘遲的心跳，探查脈搏，監護狀況。

一旦心跳異常，就得停止合，先穩住呼吸。

一整夜過去，天終于大亮，積雪已快將木棚垮，屠老爹和屠二得時不時清掃積雪。

今日雪更大，寒風數度將篝火熄滅，屠沉撿來大量柴火，令火勢更旺。

當聲連綿不絕地在山村里響起時，樊梨梨終于松了一口氣，汗。

“了。”

霎時，眾人均渾一輕，屠三更是跌坐在地，半晌無言，只顧著流淚。

樊梨梨洗掉滿手污，從藥箱里取出何首烏和金骨香等藥，給屠二，囑咐他該用量多，如何熬制。

雖然鐘遲的傷口已經合好，但損的臟還得進一步治療。

只是比起昨天，況要好轉許多。

樊梨梨提起神，囑咐眾人各自做事。

屠家的人被使喚得團團轉，熬藥，生火，給鐘遲換藥，防寒保暖等，一步不能缺。

眾人看著鐘遲逐漸平緩的呼吸心跳，和緩慢恢復的正常臉，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而這時候，屠五才背著一個老郎中姍姍來遲。

郎中一落地，屠老爹抄起木盆就朝屠五打去。

“你個小兔崽子，你去找郎中，你這時候才找回來！要不是有梨梨在，你回來給你三姐夫辦喪事是不是？”

屠五被打得哇哇大，哭無淚。

“不是啊爹，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夜經歷了多！就這一個郎中，還是我拼了命才背回來的！”

屠五苦不堪言，嚷不斷。

原來昨天，他跑去鎮上找郎中，那幾個郎中一聽傷勢嚴重，都說自己不行。

他們只會治尋常的風寒小病，那種嚴重的刀劍傷，就算把他們帶去了，他們也治不了，反而耽誤時機。

所以，屠五又跑去城里找有名氣的大夫，誰知跑遍全城都沒找著人。

聽說是城里哪家公子哥被盜賊砍傷，其父把全城的大夫都請走了。

屠五到打探，最終才找到一個不再出診的老大夫，不由分說地搶過藥箱，是將人挾持了背回來。

然而，老大夫一給鐘遲診治，說傷勢已經穩定，把他背來干嘛？

于是，屠五又要負責把人背回去。

屠五哭天不應哭地不靈，淚眼汪汪地將老大夫背走。

樊梨梨正專心配藥，屠三突然走到邊，撲通一聲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響頭，把樊梨梨驚得彈跳起來，比兔子還能蹦。

“四弟妹，從此以后，我和人的命，都是你的！你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樊梨梨原地彈跳，“不行不行，三姐你快起來，你這樣我會折壽的！”

屠三姑娘對樊梨梨激無比，只有磕頭才能表達心意，于是不管樊梨梨怎麼扶，都不肯起來，一定要磕滿一百個響頭。

樊梨梨沒辦法，抓起藥箱逃向屠沉。

屠沉正做早飯，他撈了幾條魚來烤，撒上鹽就能開吃。

等樊梨梨坐到他邊，他先把自己的外袍搭在樊梨梨上，再把烤魚遞過去。

“吃。”

樊梨梨早就得頭暈眼花了，看那只有鹽，里外焦的烤魚，忍不住食指大。

“大哥他們……”

“你吃。”

屠沉不讓人。

樊梨梨心下一暖，拿過烤魚，秀氣文雅地吃起來。

外袍上還帶有屠沉的余溫，有種淡淡的凜冽的雪風氣息，但是很暖，能將從頭到腳包裹起來，抵一切嚴寒風霜。

屠沉眉眼溫和，目落到樊梨梨耳后一片雪白的上，越來越深沉喑啞，用盡了力氣才能轉移目。

他突然問，“你從前，是學醫的？”

樊梨梨吞掉魚，遲疑地說，“算，算是吧。我小時候不是虛弱嗎，被爹爹關在家里，就只能看些醫書，還有……”

屠沉淡淡打斷，“我是說，真正的你。”

樊梨梨一愣，手里的魚直往地上掉，被屠沉迅速接住，烤熱后重新拿給。

雪風呼呼地響，竹林婆娑搖曳，一團積雪轟隆砸落下來。

樊梨梨心中翻江倒海，半晌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屠沉見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心想這小白兔是真不會藏心思，什麼驚恐開心等表，全寫在臉上。

他不再捉弄人，徑直道：“當日在水中，我看到真正的你，融這個。”

咔嚓。

樊梨梨聽到，自己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斷掉了。

那日，聽聞原主落水，屠沉跳河中，在長滿水藻的幽幽河水之中，見到原主下沉的。

然而那時，他看得出，原主已然沒了呼吸。

就在他想游過去將原主尸拖出時，深潭上方，突然出現一道刺眼的明，就像春日的林之間，乍泄的第一縷晨，耀眼奪目得不可思議，開一切污濁。

隨芒而落下的，是另一個從未見過的靈魂。

那張臉和原主一模一樣，卻是全然不同的神態氣質。

就像無意間落凡塵的神，及腰黑卷發因水流而微微開，雪白的紗絢爛綻放猶如純潔的月，無神空茫的雙目微微睜開，足以讓人窺探到那明人絕世華。

而后，那個漂亮純白的靈魂落原主中，融為一。

所以從那時，屠沉便明白，原主上已出現變故。

所以，他才會在樊梨梨睜眼的剎那，擔心耀眼如繁星的雙目被烈日灼傷，會主詢問，要不要跟他回家。

也會在哭求的時候，下心腸一步步將背回去，在夕的輝下烙了兩個人的影。

他疑于樊梨梨全然不同的變化，暗暗試探，但也會在樊梨梨無所適從的時候，耐心給予指導和安，更會在旁人質疑的時候，替樊梨梨解圍，不讓驚慌失措。

原主已去，屠沉接了借尸還魂的樊梨梨，從未抗拒，從未害怕。

而這一切，樊梨梨本并不知。

并不奢自己拙劣蹩腳的演技能瞞過屠沉，但也不知道，從一開始，屠沉就明白，是擁有獨立人格的可口小梨子，不再是從前那個刁蠻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