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路口。

小蝶一翠綠，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棵大樹下，向著山腳翹首以盼。

不多時。

目一亮，臉上終于出了喜悅的笑容。

“公子……”

噙著眼淚跑了上去。

青舟輕輕抱住了依舊有些抖的子，聲安：“沒事了，別怕。”

小丫頭第一次見到那種腥的場面，而且是第一次見到他殺人，自然害怕。

小蝶哭著道：“公子，你上好多，咱們快回家吧……”

青舟牽著的小手，目看向了來時的道路。

頓了頓，他彎下腰，對著小丫頭的耳朵低聲道：“小蝶，今天我們暫時不回家，公子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啊？”

小丫頭一聽，滿臉愕然：“哪……哪里？”

青舟看向了另一條小路，目復雜：“我曾經出生的地方。”

小蝶睜大了眼睛。

“走吧。”

青舟不敢在這里逗留太久，拉著，走向了另一條荒草遮掩，已經陌生的小路。

現在還不能直接回家。

如果路上還有埋伏，以他現在的狀態，他和這小丫頭恐怕都要兇多吉。

只能去那座小山村住一晚了。

等明天天亮，再出其不意地坐輛馬車回城。

“哦。”

小蝶沒有再多說什麼，很乖巧地被他牽著，走上了另一條小路，眸子里滿是依賴。

不管公子去哪里，都會跟著。

就算公子把賣掉，也心甘愿。

公子要是真把給賣掉，大不了等公子拿到錢走了以后，再地逃出來，再去找公子。

反正一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都是公子的人。

永遠都不要跟公子分開！

主仆兩人走在荒無人煙的小路上，都沒有再說話。

青舟豎起耳朵，依舊保持警惕，目時不時回頭看上幾眼，確認是否有人跟蹤。

記憶里那座小山村，距離這里只有四五公里的路程。

不過這條小路常年無人問津，已經荒草蔓延，很多地方已經看不到路了。

晌午時。

兩人終于看到了前面的小山村。

如今的小山村，已經荒涼破敗。

除了一些孤寡老人還留守在那里以外，村里已經沒有什麼年輕人了，小孩更是不見。

曾經村頭的熱鬧，恍若昨日。

但即便是曾經，留在青舟記憶里的，幾乎全是影。

母親未婚先孕，生下他后連父親都不知道是誰，村里議論紛紛，把他們母子兩人釘在了恥辱的柱子上。

幾乎每日都有尖酸刻薄，譏諷謾罵的話傳來。

就連小孩，都不跟他一起玩。

母親為了養育他人，為了讓他讀書，在村里盡了白眼和辱，但依舊堅持下來了。

在他祖父祖母去世，大舅二舅離開村子一去不復返后，母親孤苦伶仃，沒有了庇佑，怕他到傷害，更想讓他過的好一些，便厚著臉皮，帶著他進了城，進了國府。

從那以后，母子兩人，再也沒有回過這座令他們傷心的村子。

青舟心里想著這些事，帶著小蝶在村前的河流里簡單地清洗了一下，方進了村子。

曾經滿是小孩嬉戲聲，犬吠聲，大人的呵斥聲的村落，如今已變的寂靜無聲。

荒草長滿了屋前屋后。

大門上的鐵鎖銹跡斑斑，有些房屋的院墻已經倒塌。

青舟帶著小蝶，一路走著，一路看著，過院門，僅僅只看到了兩名老人，孤獨地坐在小院里，閉著眼睛，曬著太，仿佛正在等待著那一日的到來。

青舟沒有停留，來到了曾經與母親住著的小院。

大門已經腐朽倒下，半邊院墻已經傾塌，不知道是時間久了風吹雨打的，還是他們母子走后，被村里的人推到的。

小院里滿是茂盛的荒草，破碎的磚頭，以及一些埋在泥土里的破爛布料。

屋子里什麼都沒有了。

連桌子，凳子，床，都被搬的一干二凈。

還好，四面墻壁還在，屋頂還在，還能遮風避雨。

“公子，這就是你和夫人曾經住的地方嗎？”

小蝶看著這里的景象，滿臉心酸的表。

“把房間收拾一下，今晚咱們就在這里將就一晚。”

青舟沒有多說，走出屋子道：“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你應該也了吧？別到跑，就在屋里待著。”

“哦哦。”

小蝶答應一聲，去找掃帚。

小院里倒是有掃帚，不過已經爛的不樣子了。

不過沒關系，可以裹著清洗的布條，繼續用來掃地。

井里應該還有水。

青舟出了小院，又走向了村尾，一間房屋一間房屋地看著。

快到村尾時，他看到了一名老婆婆。

那名穿著破舊棉襖的老婆婆，坐在門前的椅子上，目渾濁而迷茫地著遠的大山，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老婆婆滿頭白發，臉上滿是褶皺風霜，背已佝僂，已是風燭殘年。

但青舟看到的第一眼，已經認出了。

當年這座村子里對他母親最為惡毒，最壞的，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他依舊清晰地記得，曾經的一個夏天，母親從山里撿了一個野西瓜回來。

母子兩人正要開心地分時，這名被他母親稱作九嬸的人，突然帶著人闖進了屋，誣蔑他母親了的西瓜，然后破口大罵，里各種惡毒骯臟的話語，還用手去抓母親的頭發，用指甲去抓母親的臉……

最后，西瓜被奪走了。

母親抱著他，在角落里無聲地哭泣著。

那個時候，他暗暗發誓，等以后長大了，有本事了，一定要讓這個惡毒的人盡折磨。

但此刻，看著眼前的老人，看著那滿頭白發，滿臉皺紋，安靜衰老的模樣，他的心頭已經恨不起來了。

“你……你是青舟？玉兒家的青舟？”

老人看著他，滿臉驚訝的表。

青舟回過神來，走上前，臉上出了笑容：“九婆婆，是我，青舟。”

老人睜大眼睛，站了起來，盯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穿的長袍破破爛爛，不問道：“你不是跟你母親去城里了嗎？怎麼又回來了？你這……被人家趕出來了？”

青舟沒有解釋，點了點頭：“嗯，被趕出來了。”

被國府拿去做悔婚的工人，可不是被趕出來了嘛。

老人嘆了一口氣，道：“可憐啊，你母親也可憐，進了城，沒到幾天福，那麼年輕就去世了，聽他們說，就埋在咱們村前面的那座紫霞山上吧？哎……”

青舟沉默了一下，道：“九婆婆，你家里的人呢？”

老人搖了搖頭道：“都死了，就當做他們都死了吧，反正也不會再回來了。”

青舟沒再多問，看了院子里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九婆婆，你家里有吃的嗎？”

老人看了他一眼，轉步履蹣跚地走進了屋里，嘆氣道：“還有兩個餅子，邦邦的，我是啃不了，你要是了，就拿去吃吧。”

“哎，可憐啊，你看看你，母親死了，你現在連一頓飯都吃不上了，我早說了，讀書有什麼用呢？還不如學著種地……”

老人絮絮叨叨，進了廚房，拿出來了兩塊干的餅子。

想了想，又進屋里，拿了兩顆蛋，一起遞到了他的手里。

“哎，最后一只母，被黃鼠狼給叼走了，這村里，除了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已經沒有什麼活著的東西了。”

老人唉聲嘆氣。

青舟接過餅子和蛋，從口袋從掏出了一塊銀子，遞給了：“九婆婆，銀子你拿著，如果有小販來村里，還可以買些東西吃。”

老人看著他手里的銀子，沒有接，搖頭道：“你自己拿著吧，我要這東西也沒用，現在哪還有小販來這里。我還行，還能種幾口糧食吃。你年輕，以后的路還長著，留著自己用吧。”

青舟看了一眼，沒再說什麼，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時，老人突然道：“青舟啊，原來九婆婆那樣對你們母子，現在想來，九婆婆的心里其實很后悔，很愧疚。人老了，才知道那些規矩習俗，其實都不重要，開心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你母親當年未婚先孕，也不是的錯，我們不該那樣對的……”

青舟突然轉過頭問道：“九婆婆，您知道當年我母親是怎麼懷上我的嗎？您認識那個人嗎？”

老人搖了搖頭：“不認識，村里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所以才會那樣對待你母親。不過最后聽說，你母親是被迫的……哎，那個時候，就算是被迫的，人的名譽也算是毀完了，沒人看得起的，何況你母親太倔強，一直都不肯說出那個人是誰……”

青舟沒再說什麼，點了點頭，走出了門。

老人也跟了出去，里自言自語，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正要繼續在門口的凳子上坐下時，突然發現凳子上多了一塊銀子。

等抬頭看去時，那年已經走遠。

“哎……”

老人嘆了一口氣，拿起銀子，坐了下來，腦中回憶著曾經關于那對母子的事。

青舟回到破敗的小院，與小蝶分吃了餅子和蛋后，就在屋里坐下，運轉功心法。

小蝶不敢打擾，出了屋，在其他房間和小院，以及門口，到看著。

過了片刻。

忍耐不住，出了大門，在村子里好奇地閑逛著。

太很快落山。

青舟覺上的傷痛已經減輕了很多。

小蝶回來時，竟然還帶來了針線，滿臉開心地道：“公子，奴婢在村里遇到了一個老婆婆呢，一下午都在那里跟聊天，這些針線都是在那里借來的呢。你快把服掉，奴婢幫你補一下。”

青舟心頭一，掉服道：“跟你聊什麼了？”

小蝶接過服道：“也沒聊什麼，老婆婆一直在說以前的事，奴婢也沒敢問公子和夫人的事，老婆婆也沒有提。對了，老婆婆還說讓我們晚上不要出門，這里鬧鬼呢。”

說到這里，小丫頭滿臉害怕的表。

“鬧鬼？”

青舟目一閃。

小蝶點頭道：“嗯，老婆婆說，一到晚上，村里到都是嗚嗚的哭泣聲呢，說還看到很多黑影飄來飄去，說的好恐怖的。”

青舟看向了外面。

很恐怖嗎？

為何他竟然還有一些期待呢？

屋外，夜幕降臨。

一月牙，升上半空。

整個村落被黑夜籠罩，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