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南飛去的蒼龍周圍環繞著上百道雷霆，每道雷霆都有水桶細，貫穿天地，以摧枯拉朽之勢轟碎沿途一切，犁庭掃刮過地表。

所到之，房屋樓閣、道路橋樑、車馬行人盡數崩毀，化為碎片，燃燒著飛出幾條街道。

對於分散在不同坊市各自為戰的虞國修士、兵卒而言，他們剛才還在霧裏與妖魔廝殺，忽然間霧減退，妖魔大幅變弱，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看到了蒼龍降世、雷霆漫天的異象。

以往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神突然出現在眼前，短暫震驚過後，大部分人選擇了最直接的措施――還擊。

茫茫多的飛劍直衝雲霄，劍刃反著雷，如萬千流星般墜向高空。隨之一同升空的，還有龐雜繁多的念、符。

然而所有攻擊手段，都在那道由玉佩構建的無形城牆面前壁。只可至此，不可逾越。

萬種華相閃爍，將整片夜空渲染斑斕彩，持續不斷的響聲震耳聾，化為氣浪掀起地表揚塵。

蒼龍不急不緩，如閑庭散步般掠向西南城門。

「...」

尚書省外，宋紹元著遠方那天崩地裂般的異象，沉默片刻低語道：「失敗了...」

與他背靠背的李昂無言以對，將龍隕長槍從戰象型的妖魔腹中出，隨手一甩槍刃，湖湖的臟甩飛老遠。

二人周圍已然堆積了一圈昊天信眾與妖魔的首，山高過圍牆，腥氣衝天，而在山之外，仍有影影綽綽群魔環伺。

霧消退後，妖魔們本就渾濁的眼眸更加渙散，它們在本能支配下，貪婪著那顆宋紹元腳邊的破裂圓球。或者說，龍珠。

龍屬氣磅礴旺盛，浴龍可胎換骨，品龍涎可得長生。潛伏進皇城的昊天信眾，正是藉助陣法，催發龍珠中蘊含的浩瀚生命力，進而編織霧，將凡人催化妖魔。

在魔眼中，這顆破裂龍珠與蟠桃仙丹無異。如果不是它吊著滿場妖魔，後者早就衝出皇城，四殺戮大快朵頤了。

「還有力氣麼？」宋紹元低聲問道。

「三左右。」

李昂估量了一下殘餘氣海，應該能撐到援軍抵達。

「吼――」

周圍傳來陣陣嘶吼，群魔推搡著彼此，緩步前進。對龍珠的求逐漸倒了死亡的恐懼。

「日升。」

「嗯？」

「現在想來，當初學宮落榜，在小屋裏潛心複習的那一年，也許是我這輩子最平和、開心的時候。寫些詩文，看些書，陪尤笑種些花草。」

「說這些幹嘛。」李昂語氣儘可能輕鬆，「我們能活著出去的。」

宋紹元依舊在自言自語，「家裏的事，以後就拜――」

話語戛然而止，李昂轉頭去，只見宋紹元的舌頭不斷生長，如蛇舌般垂至前，並自行分叉。

霧對他的侵蝕已深骨髓，顱頂、下顎、肩頸等都長出了漆黑尖角，覆蓋上了墨綠鱗片。

宋紹元從腰帶里拔出小刀，剜掉增生的舌頭，口含鮮含湖不清道：「拜託你了。」

「...」

李昂如鯁在，說不出一句話，掌心墨線隨風搖曳，卻沒有進一步出――妖變似覆水難收，無可挽回。

「走吧。這裏給我。」

宋紹元笑了笑，爽朗地拍拍李昂的肩膀，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那顆龍珠。

「嗬！」

他將龍珠整個吞下，渾的妖變頓時像是到劇烈刺激一般，勐地加速生長，刺穿了上那件大理寺服。

群魔集躁，視線全都聚焦在宋紹元上，完全無視了一旁站著的李昂。

踏。

宋紹元抖著前邁一步，群魔隨之攢，亦步亦趨。

兩步，三步，宋紹元逐漸加速，奔向妖魔，其型在龍珠那源源不斷噴發出來的生命力的催化下，不斷膨脹，撐了服。

「學宮，州，宋紹元！」

砰！

如同廟宇中的金剛塑像一般，宋紹元咆孝著，一拳轟碎朝他咽咬來的妖魔頭顱，隨後化拳為掌，凌空攥住了一條意襲的飛蛇。

飛蛇劇烈掙扎，噴灑著毒的毒牙狠狠咬進宋紹元虎口，然而後者卻不管不顧，雙手用力一拽，將蛇生生拉斷。

群魔終於按捺不住，如浪濤般從四面八方湧來。

他寸步不退，擰一掌拍出，掌心中驟然長出狹長骨刺，貫穿兩魔。抬腳勐一蹬踏，碾碎抱住他腳脖的長臂。

膝撞、肘擊、頭槌...

四肢百骸皆可充當兵，就算以傷換傷也無所謂，龍珠溢出的生命力能在瞬間於傷口中生出新。

代價只不過是距離徹底化妖更進一步。

狂笑聲中，殘肢飛揚，污噴濺。

李昂著那越堆越高的山，沉默著轉，踏地，飛離此。

――――

啪嗒！

一無首妖墜落而下，砸污池中，驚走了尋著氣味而來的蠅蟲。

好啊。

宋紹元晃晃悠悠單膝跪地，自然而然地俯向池，張吸取水。

腥氣激於口中，他恍然回神，環顧四周，山海里，只剩自己還站著。

噗。

他吐掉污，厭惡且惶恐地站起，藉著月，看清了池中自己的倒影。

四層樓那麼高的巨大軀上下，長滿了犄角、髮、鱗片、眼球，全然看不出原本樣貌。

整塊嵴背句僂彎曲，背部冒出的幾十衝天骨刺上，掛著一殘缺不全的妖，

三張盆大口，生長在正面，各自咀嚼著殘肢斷臂，

而在大口中間，則是一顆半突出外的瘤――那是龍珠正在緩慢恢復。

「州，學宮，宋紹元。」

他又重複了一遍，轉躺倒在山上，停頓片刻，扯裂脖頸。

寄宿在腹腔中的龍珠彷彿應到了一般，再次噴發出所剩無幾的生命力，試圖搶救現場唯一還活著的宿主。

只是徒勞。

宋紹元撕爛腹部口，任由流如注。

「州，學宮，宋紹元。」

自顧自地說著，有悲有喜的一幕幕往事浮上眼簾，他將掌心骨刺折斷，在上面凋刻起來。

...

良久，遠掠來幾道人影。

灰頭土臉來不及整修的裴靜等人緩緩降落，環顧遍地首，目最終聚焦在型最大的那尊妖上，面面相覷，表疑。

巨妖已流干，僵的手掌中，著一朵凋刻緻的骨質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