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半, 西澄和鄒宇在圓明園大門口見到了梁聿之。西澄先看到他，舉起右手揮一下，他看到了, 徑自走過來。西澄還在觀察他的表，天生自來的鄒宇已經友好地打招呼:“嗨！”

 梁聿之掃他一眼, 淡淡點個頭, 疏離得很。

 目移向西澄:“不是說要吃飯嗎？走吧。”

 車子停得很近, 沒走一會就到了。

 西澄拉開后車門，指了下里面，讓鄒宇坐進去。等準備上車時, 梁聿之從前面轉過頭說:“西西, 坐前面。”

 溫和自然的語氣，甚至有一約的親昵。

 鄒宇也發覺了, 不像普通朋友嘛。他反應很快，知趣地笑起來，“啊對，西西姐，你坐前面去。”還意味明顯地向眨了眨眼睛。

 西澄坐進副駕。

 車子開出去，到了前面路口停下, 梁聿之突然問鄒宇:“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問得鄒宇有點寵若驚, 他當然不好厚臉皮挑挑揀揀，只說:“都行都行, 我啥都吃。”

 梁聿之說:“行，那我選地方了。”

 西澄看著他，然而他的視線并沒有落過來。

 過了這個路口之后, 他開了車載音樂, 一路上都沒和有流。

 到了吃飯的地方, 西澄發現是之前來過的，那家設計風格很特別的餐廳。

 梁聿之和服務生講話，鄒宇環顧四周，湊到西澄邊嘆一句:“這里好高大上啊。”

 等服務生領他們坐進房間，鄒宇更加確信:這頓飯絕對不便宜。

 他這時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本來西澄陪他玩，他要請客的，結果現在有人請了，他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西西姐，我怎麼稱呼他呢，他是你男朋友吧，那我是不是姐夫就行？”

 這話尾音還沒落，梁聿之剛好走進來。

 鄒宇立馬一張笑臉迎上，梁聿之看他也有那麼點順眼了，手里飲品單遞過去:“看看你喝什麼。”

 鄒宇道謝，接過來看。

 西澄朝梁聿之出笑，他卻不買賬，只那麼瞥一眼，幾無波瀾的臉，沒給任何友好互。

 甚至后來他都和鄒宇聊起天來，問學什麼專業，大學生活怎樣。整頓飯下來，他做得沒有任何失禮之，像東道主一樣客氣地招待了的朋友，還替鄒宇好了車，把人送回昌平。

 搞得鄒宇十分。

 西澄在回去的路上收到微信:“西西姐，你男朋友人真不錯，下次我過來玩請你們吃飯。”

 西澄側過頭看一眼那個被夸獎的人，他看起來似乎很專心開車，視線往前，半分也不偏向，只是車里一直沒人說話，氣氛莫名張。轉了個彎過去，車窗降下來一點，初夏的涼風吹進來，窒悶頓時減輕。

 過了會，西澄看到他右手擱到儲納格中找著什麼，那里擱了不雜，將耳機盒拿開，到一顆咸檸檬糖，剝開遞到他邊。

 做好了被推開的準備。

 但居然沒有。

 梁聿之側眸睨一眼，著的手吃了那顆糖。

 西澄手指上留下一點微弱的熱度。

 那之后的路況極好，他一直單手掌控方向盤。

 西澄便手去握他空閑的右手。

 梁聿之沒看。

 “我開著車呢，你干嘛。”雖然這麼說了一句，手卻沒，指腹到手上的疤痕，頃刻之間，心里那點氣也撒不出來了。

 跟計較沒意思。

 一直到前面紅燈，車子停下來，西澄才有機會把手機給他看。

 “對不起，今天是我的錯。”

 “稀奇。”梁聿之說，“原來唐小姐也會認錯的嗎？”

 十足平靜的語氣，搭配那樣涼薄的眼睛，輕易能讓人打退堂鼓。他高興和不高興，樣子十分分明。

 他第一次稱“唐小姐”，為了奚落。西澄耐著子，又朝他笑。

 清純干凈的眉目，彎彎月亮一樣，確實極易給人好心，何況還有那樣犯規的梨渦。

 在前方紅燈跳掉之前，梁聿之欺過來，懲罰似的吻了。

 西澄有點理解姜瑤當初說他“吃不吃”，現在看，確實。

 漸漸明白怎樣和他相比較和諧，也并不是很難。

 兩周之后，西澄去醫院拍片復查，看骨頭的恢復狀況，梁聿之特意找了相的醫生，結果還不錯，比預期的狀態還要好一些，醫生關照要注意避免提重，其他一些日常小事已經可以自理。

 這表示，西澄自己住也什麼問題。

 從醫院回來，又過了幾天，和梁聿之提起這事，過不了多久就要辦畢業離校手續了，有很多瑣碎的事，住回去比較方便。

 在這里住了快五十天，只在月初回去拿過一些服。

 聊起這事時，他們正坐在餐桌旁準備吃早飯，梁聿之聽完的話，淡淡出聲:“沒這麼著急吧？”

 “二十號之后有些手續就可以走了。”西澄打字發給他。

 梁聿之看了眼，說:“你要辦什麼事，我送你去就好了。這周有什麼事嗎？”

 “周三院里要拍畢業照，周五班級聚餐。”

 “散伙飯？”

 西澄點頭。

 “沒事，我有空我送你，沒空就讓蔣師傅送。”他語氣溫溫的，卻并不是商量的意思。

 西澄也不再堅持，敲幾個字問他:“那我在這住到什麼時候呢？”

 梁聿之沒立刻回答，手指著勺子，低眉攪拌沙拉里的醬，綠葉菜的清新和醬料的香氣互相裹覆，過了會他抬眸，對說:“等你的手好了。”

 視線卻沒就此收回，縈在眉間，最后落于眉尾那道小小傷疤。

 西澄看著他清黑的眼睛，并沒費勁去解讀那里表了什麼。有短暫的一陣沉默，他將拌好的沙拉推過來，“嘗嘗。”

 語氣平淡得幾無緒。

 西澄點頭，什麼話都不再說，專心吃起東西。

 梁聿之吃得比快一點兒，吃完上樓，沒多久下來，服已經換過，一邊低頭往腕上扣手表，一邊說，“你吃完放這，等孫阿姨過來收拾。”

 西澄轉頭看他，的角沾了一點沙拉的醬，咖啡的。

 隔著餐桌，梁聿之手過來，用指腹幫掉，走過去洗手。

 西澄看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回來。

 “我走了。”

 西澄點點頭，見他拿了手機走去門口，然而剛到門邊又折回來。

 以為落了什麼東西。

 結果只是過來親，也不管里剛吃完的沙拉，很有耐心地與齒糾纏了片刻，退開時聲音有些低，“要是覺得無聊，給我發消息。”

 西澄的腦袋點了點，梁聿之抬手在發頂輕輕薅了一下，轉離開。

 周三下午，西澄回學校拍畢業照。

 梁聿之不開，遣了蔣師傅送。

 院里統一租借的學士服，各個班級拍完，再拍大合照，前后一個多小時，六月下旬已經十分熱，天氣又好，難得能看到湛藍天空，烈日下每個人的臉都曬得紅彤彤，卻沒有誰因此不耐煩。

 合照結束后，剩下的時間自由拍照，就這麼一下午，服得還回去，大家散在學校各個角落找景，和同學、室友一起留下大學最后的記錄，曾經有過的齟齬似乎都在這個時候消弭了。

 梁聿之忙完來接人，西澄還沒拍完，正和悅在圖書館前，班里幾個關系不錯的生也在。

 回完他的消息，被人喊過去，大家已經擺好了造型。

 西澄拿相機幫們拍。

 梁聿之一路走過來，校園里洋溢著濃濃的畢業季氛圍，跳蚤市場沿宿舍排開，延到食堂門口，一瞬間讓人夢回大學時代。要不是，有生之年還真不一定再看到這種場景。

 一直走到圖書館前。

 悅正在幫西澄拍單人照，他沒走近，在附近看著。

 好一會，西澄才發現銀杏樹下一道影，也不知道他來了多久。

 從草地上起，理了理學士服的下擺，朝他走過去。

 等到近前，梁聿之低眸瞧了瞧，妝化得不像平常那麼淡，也不過分明艷，如星如月的一張臉，學士服穿上，剛剛好的書卷氣。

 “真漂亮。”

 他從來沒這麼直白地夸過。

 西澄便用地笑了下，拿出手機問他:“你怎麼來了。”

 本以為是蔣師傅來接。

 “事做完了，有時間。”

 西澄告訴他，“我大概還要待一會兒，要幫悅拍。”

 梁聿之嗯了聲，“不著急，我今天也沒什麼事做了。”

 “好，那你就在那等我吧。”

 西澄指指長凳。

 梁聿之點了頭，眼睛里有點清淡笑意，走近一步，抬手將帽子上到前面的流蘇撥到旁邊，手指落下來時，順便刮掉了鼻頭上的一點汗珠。

 西澄聞到他襯上悉的淡香水味道，視線落在那張清俊的臉上，想著再說點什麼，卻看見他忽然做了個手勢。

 不算生疏，也沒有不標準，只是他做起來有那麼一點奇怪和稽。

 幾乎愣住了兩秒。

 如果真的有良心這種東西，大概就是在此刻，西澄的良心輕微地作祟了一下。

 他那句手語是:畢業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