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猶疑不定的時候,蘇玉畹則將匣子遞到了陳老太太手上,對陳明生道:“舅祖父和舅祖母照顧我們良多,我們也沒什麼孝敬二老的,不過是幫著打理一下茶園,且這一年收益也不多,哪里好意思真分賬?”
陳老太太打開匣子看了一下,便明白了什麼意思,不由越發高興起來,對蘇玉畹笑道:“當初說好的,哪能這樣后悔?做買賣的人,講究的是一諾千金,你這樣可不對。”
陳明生能以毫背影沒有的一個同進士,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也不是目短淺之人。當初把茶園給蘇玉畹打理,他就是看中了蘇玉畹這人的能力。這會子自然不肯為了這一百多兩銀子,違背當初說好的約定。他堅持道:“你把你該得的銀子拿出來。”
蘇玉畹笑道:“這樣吧,今年你們投多,收益,茶園的本還沒收回來,這一份分紅又沒多銀子,就當我孝敬二老的。明年,待茶園贏利了,我一定不會客氣。”又嘟著做小孩兒狀,“舅祖父,您要是不答應,就是不拿我當一家人。”
話說到這份上,陳明生也不好再推辭,用手指遙遙點了點蘇玉畹,無奈道:“你呀你!那好吧,我就收下你這份孝心了。”
蘇玉畹這才高興起來,站起來施了一禮:“多謝舅祖父、舅祖母。”
“喛,白送了銀子,還行禮謝你舅祖父不客氣,你可真是……”陳老太太也湊趣地笑了起來。
見陳明生和陳老太太都高興了,蘇玉畹這才放下心來,這才又道:“我們買了一宅子,準備明兒個搬家,還請舅祖父、舅祖母和各位表舅、表舅母、表兄、表妹賞,過去吃一頓便飯,熱鬧熱鬧。”
蘇家那宅子,一過戶陳明生就知道了。要是沒有今天送來的這份銀子,為著蘇玉畹瞞著他鎮北候的事,他是絕對不會去吃這頓飯的。但現在氣氛這麼好,他心里的那點介意也釋然了——蘇玉畹那麼能干,就是不能去給鎮北候做妾,想來以后的造化也不低。反正事已經這樣了,而且年后沒準鎮北候還會再來,到時候事會發展什麼樣,誰都不知道。這丫頭又是個脾氣強的,要是不理,從此不再跟陳家來往,把關系僵了,以后真有了造化,難道到那時候他才去討好結不?不如就這樣把事掀過去算了。
這麼一想通,陳明生的心氣也平和了,點頭道:“行,明個兒先讓你舅祖母帶著你舅母們過去,我跟你表舅他們,下了衙就去。”
事說定,蘇玉畹便沒再久坐,告辭出來了。
待離開后,陳叔卿送了陳明生回書房,就直接回了自己院子,一臉的晴不定。
趙氏見了,忙問他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陳叔卿長嘆一口氣,跟妻子道:“我覺得,還是讓朗哥兒卻了那畹丫頭算了。”
趙氏大吃一驚,問道:“你怎麼說這話?咱們不是說好了的麼……”
陳叔卿煩躁地打斷妻子的話:“你不覺得嗎?自打咱們拒絕了這門親事,不老太太對咱們冷淡了許多,連面子都不講了,便是老太爺也有些淡淡的。平時他護著我的,可這段時間即便老太太給我甩臉子,他也當沒看見。咱們這一房,要是沒有老太爺的維護,在這家里哪還有什麼地位?”
“沒地位就沒地位了吧。再如何他們也不至于把咱們趕出去要飯吧?只要忍得這一時之氣,以后咱們朗哥兒中了進士,這個家就反過來了,他們還得看咱們的臉過日子呢。”
陳叔卿聽到妻子這天真的話,不由連連苦笑。
陳卓朗的先生似乎聽到了他們夫妻想讓陳卓朗中了舉人再議親的話,便跟他道,以陳卓朗的資質,想來再苦讀上七八年,就能考上舉人了,往后必然前程似錦。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能聽不明白麼?那就是暗示他們:該給陳卓朗議親就議親,該親就親,想等他考上舉人,至還得七八年,那時候,陳卓朗都已二十五六快三十歲的人了。
至于中進士,那更是沒影兒的事,就算有希,那也是十幾、二十年以后的事了。想要在這個家里依著他揚眉吐氣,還真不容易。再說,老太爺陳明生和二老爺陳仲淳都是同進士,又做這麼多年的,陳卓朗即便中了進士做了,還得靠這二位來提攜扶持呢,哪里談得上讓人家看他們三房的臉?
想在這個家里揚眉吐氣,翻做主人,這輩子,怕是難了。
想到這里,他了疲憊的眉頭,嘆了一口氣道:“像朗哥兒這般年紀的男孩兒,基本上都親了。難道你不想抱孫子?咱們就朗哥兒一個兒子,早點讓他開枝散葉才是正經的。那些有的沒的,想想就算了,還能真照著做?畢竟秋闈三年才一次,要是咱們朗哥兒一次沒發揮好,那是不是還得再等幾年才讓他親?別的房頭都子孫滿堂,就咱們冷冷清清……”
趙氏被他說得也發起怔來。
是不是真得給兒子張羅親事了?
這麼大個男孩子,看到同齡的都親了,甚至連孩子都有了,就自己連個未婚妻都沒有,他會是什麼覺?會不會覺得父母為了讓他掙面子,不顧他的?
這麼一想,趙氏忽然心酸起來。
終是個疼孩子的母親,不舍得讓孩子為了自己的那點面子和虛榮心,就委曲自己。
“你說的也對。”低聲道,“是該給他張羅親事了。”
見妻子不再執著于讓陳卓朗考上舉人后再議親,陳叔卿松了一口氣,走到妻子邊坐下,溫聲問道:“你想幫他張羅什麼樣的人家?”
他知道趙氏抗拒蘇玉畹,要是直接提,肯定會一口拒絕。他也不想為著這事跟妻子發生爭執。慢慢勸,他相信妻子會理解他的想法的。
趙氏想了想,張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竟然想不出什麼樣的人家才適合家朗哥兒。
也不是說徽州府就沒有跟他們三房份地位相當的,比如主薄、教諭等這些九品或不流的小家的兒或孫,應該還是很樂意跟通判大人家的庶房嫡子親的。但那些人家的孩兒,不是年齡不相當,就是長得實在不好,或是家境不富裕,再不就孩兒品行不端,跟自己表哥或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的,傳出了不好的風聲。反正吧,就沒幾個能讓趙氏滿意的。
說到底,趙氏還是不甘心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各方面都不怎麼樣的媳婦。
想了半天,終于道:“要不,龔知事家的大孫,你看怎麼樣?”
陳叔卿想也不想就道:“你不是說他家三姑六婆太多,要是跟他們結了親,麻煩事不嗎?”m.166xs.cc
九品以下的員,是可以用當地人的。這位龔知事是正九品的兒,正是徽州府當地人。他也是舉人出,家里親戚眾多,是龔知事自己,就有五兄弟三姐妹;龔知事這人又能生,嫡的庶的兒一共十一個,兒子娶了妻又生了孩子,拉拉雜雜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住在一起,再加上出嫁的兒又時不時帶著外孫上門做客,那關系復雜得簡直沒辦法想像。
娶了這樣人家的兒,是跟親家相都讓人頭大,長輩眾多,誰都能教訓你幾句。要是誰家惹了麻煩,找上門來求助,你還得天天給人解決麻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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