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給蘇長風行了個禮:“三叔,對不住,侄剛才失禮了。”
蘇長風嘆了口氣,擺擺手道:“行了,三叔也沒怪你。”他是怪自己二哥,分不清外,不知道到外面去掙錢,整日盯著大房的這點利益。
蘇玉畹親自給蘇長風和秦氏添了點茶,這才坐下,沉片刻,道:“三叔,想來我在徽州那邊買茶園的事,您知道的吧?”
蘇長風點了點頭。
這事還是蘇長亭跟他說的。不過蘇長亭說這事的目的,倒不是想提攜一下自己的親弟弟,而是在他面前報怨蘇玉畹有了舅祖父的支持,在徽州那邊買茶園,卻不肯提攜兩個叔叔一把。后來蘇長亭也去了徽州在那邊買茶園,其中有什麼好卻是一點也沒跟親弟弟。
而蘇長風為蘇老太爺和蘇老太太的小兒子,從小寵一些,也沒吃過苦,還多念了幾年書,染了點讀書人的脾,喜好風花雪月,對于庶務并不大上心,三房的茶園也都給管事、掌柜們打理。這些管事、掌柜都是蘇老太爺留下的,都簽了死契,蘇長風下又寬厚,故而主仆相得,庶務上也沒用他太多心。
也因此,蘇家大房、二房通通跑去徽州府買茶園,其中緣由蘇長風也不問,更沒起跟風的心思,整日里跟一群朋友詩作畫,喝酒聊天,日子過得十分逍遙。
蘇玉畹自然知道自家三叔的這種脾,此時既起了提點的心,也懶得賣關子,直接道:“三叔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去那里買茶園嗎?那是因為那邊的茶樹所炒制的茶,味道并不比松蘿山上的差。”
“哦?”蘇長風挑了一下眉,似乎來了點興趣。
“能炒制松蘿茶,茶園的價錢卻比松蘿山上的便宜很多,其中的利潤可想而知。不知三叔有沒有興趣也去那邊買些茶園。要是有興趣的話,可得趕早了,否則這消息一傳開,那邊茶園的價錢勢力要漲很多。”
蘇長風雖說不喜歡庶務,但終是商戶出,蘇家又分了家,他自己頂門立戶的,買古玩書畫,跟人喝酒游玩哪一樣不要錢?如今既有賺錢的路子,他自然也不可能放過。
不過想想自家手中的閑散銀子,他問道:“那邊的茶園,一畝多錢?”
大家都不是傻子,當茶園供小于求時,徽州四周的茶園主自然也把價錢給提上來了。如今那邊茶園的價錢,跟當初蘇玉畹買的時候已不一樣了,而且現的、面積大的、土壤沃好管理的,都已被買了,剩下好茶園已不多了,價錢還貴。
當下蘇玉畹說了個折中的數字。
蘇長風就面了難:“我手上的銀子,也不夠買幾畝的,還得派人去打理,重新整一個茶園,費的心力可不。”
對于三叔這懶惰勁兒,蘇玉畹也是無語。不過還是勸道:“能買幾畝買幾畝,派管事去打理就好了,三叔時不時去看看即可。再者,依我看,這松蘿山上的茶園已保不住了。他們買了我的茶園,很快就會到其他人。三叔不如趁這機會,把松蘿山上的茶園高價賣了。有了這一萬多兩銀子,在其他地方可以買上幾百畝茶園了。這一進一出,三叔算算能有多差價。”
聽前半段話蘇長風還點頭表贊同,可聽到他賣松蘿山上的茶園,他頓時黑了臉,懷疑地看著蘇玉畹道:“畹姐兒,你要賣祖產是你的事,我雖是你三叔,但既然分了家,我也不好多說你什麼。但我是不會賣祖產的,那是你爺爺留下來的東西,我要是賣了它,我不了不肖子孫了嗎?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把它從我手上拿走。”
秦氏的氣比上次蘇玉畹回來時好了許多,但與以前相比,卻是差得遠了,再沒有了以前的鮮活氣和氣神。剛才坐在那里,除了剛開始時為蘇長風說了那句放話,此后便表漠然地坐在那里,似乎屋里的一切都與無關。此時見蘇長風放出狠話,說出要死要活的話來,半天不的眼珠子才轉了一下,抬頭看了蘇長風一眼,不過終是什麼也沒說,又垂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膝蓋。
蘇玉畹不過是看在蘇長風對自己一房還不錯的份上勸他一勸,但見他不但不聽勸,反而有責怪的意思,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但終是不忍,還是多說了一句:“人各有志,三叔既然打定了主意,玉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玉畹終是要勸三叔一句,人才是最重要的,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想來祖父在天之靈,也希三叔能過得好好的,至于茶園,既然祖父當初能置下,自然也可以賣掉。三叔又不是把家里的錢都敗,只是將這份茶園賣了再買其他的茶園而已,算不上對不住祖父。”
蘇長風眉頭皺得更了,不悅地道:“我剛才不過是那麼一說,誰說不賣茶園就活不下去了?畹姐兒你也太危言聳聽。王尚書那三家,不是都過得好好的?最多被人嚇唬一下罷了。照我說,那也是沒骨氣的,膽子又小,貪生怕死。我就不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三皇子那一派的人還能為了區區幾畝茶園死人命不?我要不賣,他也拿我無可奈何。”
這話說得慷慨正氣,氣勢十足,蘇玉畹竟然無言以對。
不過還是覺得三叔太天真。
但有些話,只能點到為止,再說下去就惹人厭了。
點點頭道:“希一切如三叔所言。”
“行了,我不過是過來問你一聲。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賣茶園,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蘇長風站了起來,準備回去。
秦氏也跟著站了起來。
蘇玉畹忙起相送。
蘇長風擺擺手:“行了,自家人,不必客氣,留步吧。”向外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頭看了秦氏一眼,目嚴厲,轉而看向蘇玉畹,聲音比開始時和許多,“你遠道回來,又是一個人在家,不如晚上到我那邊吃飯。”
蘇玉畹以前因著蘇老太太和二房的關系,跟三房的人并不親近。這會子秦氏暮氣沉沉,跟蘇長風也話不投機,便不想去三房找不自在,遂笑道:“三叔賜飯,原不應辭,只是我昨晚剛回,還未到山上看過,想一會兒往山上去。三叔也知道我向來得大方大師照拂,如今回了休寧,自然得去他老人家那里請個安。這一去山上,恐怕大方大師也要留飯,改日我再去叨擾三叔三嬸。”
蘇長風不是個心的人,只是覺得侄大老遠回來,又是孤零零一個人在家,他作為三叔不侄家去吃飯不好。現在聽蘇玉畹這麼一說,便也不強求,點頭道:“如此也好。”便抬腳出了門。
秦氏被蘇長風盯那一眼似乎渾不自在,蘇長風一走,目復雜地看了蘇玉畹一眼,也跟著離開了。
蘇玉畹回到椅子上坐下,端了一盞茶在手上暖著手,默默地坐了一回,這才對立春道:“收拾東西,咱們上山。”
“姑娘,咱們這時候上山是不是不好?要是被三皇子的人看到,不知會發生什麼事。”立春擔憂地道。
“應該不會。”蘇玉畹搖搖頭,“咱們也不是不賣茶園,不過是議價而已,他們的目的也只是茶園,不會多生事端的。我二叔雖然在其中搗鬼,但想來三皇子一派的人為了大事,不會太過為難于我,以免引起民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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