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這些,他十分愧,站起來對蘇玉畹深深作了個揖:“小人見識淺陋,差點害了蘇家,小人慚愧之極。小人不堪大用,愿辭去管事一職,還請姑娘應允。”
“你原先是做什麼的?”
“小人原是茶棧里的分茶工。”
蘇玉畹點點頭,手示意:“坐,坐下說吧。”見孫管事死活不坐,無奈道,“你勸我別賣茶園,是為我蘇家著急所至,關心則,一片忠心,你覺得姑娘我是那等不分好賴辨不清是非的人麼?”
“小人不敢。”孫管事的子躬得越發低了。
“或許,你是覺得我年紀太輕,又是個姑娘家,我的話你不愿意聽從?”
孫管事的臉漲得通紅:“小人、小人從來未曾如此想……”
蘇玉畹打斷他的話:“那不就結了?趕坐下吧。”
孫管事這才挨著椅子邊坐了下來。
這樣一個老實人,蘇玉畹也不好讓他太過擔心。有些事即便不說,隔沒多久大家也會知道的。
道:“買茶園的那些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他們盯上了休寧的茶園,我也料到了。”
孫管事驚異地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看向蘇玉畹。
“他們是三皇子一派的人。”蘇玉畹直接掀開謎底。
孫管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雖說這里是徽州,孫管事還一直呆在休寧縣里,但盛寵的鄭貴妃為了讓自己所出的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與立大皇子為太子的大臣們互相較勁,已是朝野所知的事,孫管事自然也有所風聞。如果是三皇了一派的人盯上了松蘿山,那麼奉嬪娘娘的家人不敢與之抗衡,也就說得通了。至于已逝的戶部尚書的后人、致仕的鴻臚寺的六品員,在三皇子和鄭貴妃眼里又算得了什麼呢?休寧縣令就算是站在大皇子一邊的,也不敢明著得罪三皇子一派,否則他的烏紗帽下一刻就得摘下來了。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孫管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心里釋然之余,不又生起了新的疑:自家姑娘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
他不敢問,蘇玉畹也無意再跟他說起這些,道:“所以,既然胳膊扭不過大,咱們又何必以卵擊石,去做那無用之功呢?不如喊個高價,賣予他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人還全乎,又有銀子,咱們再到別的地方去買茶園便是。”
孫管事這下子算是打心眼里贊同蘇玉畹的說法了。
他點點頭:“姑娘考慮的極是,先前是小人一葉障目了。”
蘇玉畹笑了笑:“所以你回去,就讓黃管事去給他們那邊回話。如果一萬五千兩他們愿意買,咱們這邊沒問題。不過……”表一肅,“你讓黃管事好好套套話,看看到底是誰在他們面前提起咱們的葉嘉園的。”
孫管事的表也嚴肅起來。
原先他沒想這些多,現在知道了事的大概,他也覺得蹊蹺起來。
要知道,他前頭說的那三家人,畢竟是有錢有勢的人家,當初在松蘿山上買茶園時,他們所占的可是大頭。而蘇長清即便有眼,也有一點做生意積攢下來的積蓄,但一個剛剛發跡的小商人,手頭能有多錢呢?所以他所買的松蘿山上的茶園,也不過是二、三十畝而已,即便后來陸陸續續又從小茶農手中買了一些,在那些人眼里也算不得什麼。蘇家后來又分了家,三兄弟各得一塊兒茶園,蘇玉畹手里的這片茶園面積就更小了。
而照著三皇子那伙人的做法,那肯定得先把占大頭的茶園給買了,小片的茶園后面再說。葉嘉園的面積,在休寧山上雖不算小,卻也不算大,怎麼的三皇子一派一啃完骨頭,就把目標放到了蘇家大房的茶園上來了呢?
孫管事因對蘇家十分忠心,所以雷利程將他提拔起來以后,遇到事也不瞞他。二老爺蘇長亭屢次針對蘇家大房的事,孫管事也是知道的。聯想起前段時間二房莫名其妙的損失,再想想三皇子派莫名的做法,他心里有了一種猜測。
不過蘇長亭終究是蘇玉畹的親叔叔,孫管事又是個謹慎的子,這些猜測他并沒有說出口。
“姑娘放心,小人一定將姑娘的吩咐轉告給黃管事。”他躬行禮道。
蘇玉畹點了點頭。
“有什麼事,讓黃管事和雷掌柜及時派人通報于我。”又道。
“是。”
蘇玉畹并沒有端茶送客,而是問孫管事道:“你在府城,可有住的地方?”
孫管事沒想到竟然會問這個,愣了一下這才答道:“小人打算一會兒回休寧去。”
蘇玉畹搖搖頭:“冬天天黑得早,你到休寧時沒準就進不了城了,一天來回也實在太辛苦,走得太急路上不安全。反正這事也不急在一天兩天,不如你在這兒住一晚再回去吧。”
孫管事原也有這個擔憂,他也猶豫要不要在府城住一晚再回去。然而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家這位東家姑娘會主關心他這個下屬,為他想得如此周到。
一暖流涌上心頭。他再次躬行禮,用比之前更加恭敬地語氣道:“多謝姑娘關心,屬下這就住上一晚。”
蘇玉畹微一頷首,轉頭吩咐谷雨:“派個人去茶莊,讓人給孫管事收拾出兩個房間,并二掌柜到玉饌樓訂一桌酒席,讓他陪著孫管事好好喝兩盅,去去寒。”
“是。”谷雨應聲走了出去。
孫管事此時得不知說什麼好了。
他們這些在休寧縣城做管事或掌柜的,基本上都互相認識。大家在一起聊聊閑天或喝喝小酒的時候,也常聊起一些見聞。他雖是新被提拔上來的管事,卻也知道他們這些縣里來府城辦事的人,除非是得主家看重的大掌柜,否則一般都是自己解決住宿問題,或是住客棧,或是到親戚家借住一晚,當然,主家也不會苛待他們,該付住店、吃飯錢還是會給付。
可沒想到,像他這樣的小管事,姑娘不僅關心他是否回去,還親自讓大丫鬟去給他安排住的地方,還訂了酒席,讓掌柜陪他吃飯。
他結結地道:“姑、姑娘,這……這不必了。小人,小人住客棧就好了,酒席什麼的,更不必破費。否、否則讓別的掌柜、管事知道了,怕是要多想。”
蘇玉畹越發覺得這位孫管事忠心。
要是別人,早就寵若驚,然后坦然接,等回到休寧去就可以有了跟人吹牛的資本,更可以暗示雷利程,自己這個東家對他另眼相看,這對他往后的威信、提拔都有好。
可孫管事想的卻是如果這一次這樣招待他了,那以后休寧的掌柜、管事上來辦事,是不是也得一碗水端平?否則就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唯有忠心,他頭一個想到的不是他自己所得的好,而是是否會有損失。
“你盡管去住,酒席也是我犒勞你的,你不必想太多。往后我會人在茶莊里特意布置兩間客房出來,給你們縣里的人住。別人來府城,只要辦事辦得好,我也會人犒勞他們的。”蘇玉畹笑著安道。
孫管事這才放下心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告辭離開。
蘇玉畹又人去尋馬掌柜。
得把這些事告訴他。
雖說可以寫信,但這種機之事,寫信很不保險。要是讓人看到信的容,對他們會很不利。而且有些事,信里也說不清,還得當面商量一下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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