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若畢竟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雖然明事理，但上總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那天晚上，常從夢中驚醒，哭著要袁姨娘，但在夏至和五福兩個丫鬟的安下，又再次睡去，如此反復幾次。但好在沒有發病。

蘇玉畹早上起床聽了這況，心里放松下來，洗漱后就去了蘇玉若院里，陪著吃早飯，又跟閑聊，把府城里家中的況跟細說了一遍，蘇玉若的緒漸漸安定下來。

“妹妹，我知道這些年袁姨娘在你邊照料你，但其實是一直盼著另有個孩子的，你可知道？”蘇玉畹問道。

蘇玉若抿著，點點頭。

袁姨娘在外頭人眼里是個極老實本份的，生了以后就一心一意地照顧，從不去蘇長清面前爭寵，也不在主母面前討好。但蘇玉若卻常見親娘在父親面前扮弱，就是想讓父親在房里留宿。跟蘇玉若解釋是想再給生個弟弟，好讓們母在這個家里立足，往后出嫁了也能有親兄弟為撐腰。其實蘇玉若卻知道，袁姨娘想要個健康的孩子，待到老了還能得到孩子的照顧，而自己，親娘是指不上的。

只是事與愿諱，蘇長清早已厭煩了殷氏的弱，所以對于扮弱的袁姨娘也不喜歡。而且袁姨娘的容貌還不如殷氏，歇在這里還不如歇在正房，以免妻弱妾強，家宅不寧，所以從不在此留宿。如此三四年，袁姨娘這才死了心，一心一意守著這個病孩子過日子。

蘇玉若子雖弱，年紀也不大，卻是個極聰明的，又有先生引導，對于這些事也看得明明白白。因此一聽說袁姨娘懷了孕，就對這個親娘不抱有任何幻想，知道定然會更看重肚子里的那一個。如果讓在兩個孩子中做選擇，自己定然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事果然如所預料的那般。

所以對于長姐這句問話的用意，也清楚。

“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一個人，懷了孩子，就算那孩子還沒生下來、喚一聲娘，但心里就已放他不下。你姨娘疼你，也疼那肚子里的孩子。你還有我，還有母親照顧，而肚子里的孩子卻只能指著一人。所以選擇離開這里，離開你生下那個孩子，你能理解的難吧？”

蘇玉若抬起眼眸，眼里滿是愕然。

以為長姐會說母親為了那個孩子拋棄，不要再想著袁姨娘，卻不想長姐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如此設地地為袁姨娘辯解。這是……長姐是顧及著的吧？

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沖。

蘇玉畹了妹妹的頭發：“等把安置下來，我就把地址告訴你。你想了，就派人去看看。因為懷了孩子，我不能把留在家里，在家里生下了孩子你說算誰的呢？是主子還是下人？所以只會更尷尬。姐姐這樣做，你能理解吧？”

蘇玉若點點頭：“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蘇玉畹長舒一口氣：“你能明白就好。”看看蘇玉若的臉，見眼眶有些腫，顯然是昨晚沒睡好，還哭過，不由又嘆氣，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你姨娘不在這里了，把你一個人放在老宅，我跟母親都不放心。明日你跟著姐姐一塊兒到府城去，好不好？”

蘇玉若又點了點頭：“好。”

見蘇玉若又聽話又乖巧，蘇玉畹更加心疼。

蘇玉若緒穩定，又有李郎中一路照看著，蘇玉畹便打算兩天后啟程。第二日一邊派人回去送信，殷氏給蘇玉若收拾院子，順便告訴陳明生，要帶會炒茶方的炒茶工到徽州府去，讓他派人來做接應；一邊人給蘇玉若收拾行李。自己則又去了松蘿寺。

方丈大師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清楚了：他不想留那些炒茶工在寺廟里，生怕出事。

本來蘇玉畹想著多一事不如一事，把這些炒茶工留在松蘿寺，直到明年制明前茶的時候再把他們接下來。但現在看來，松蘿寺是沒法呆了。如果是放著剛去徽州府的時候，蘇玉畹或許會為這事傷腦筋，現在卻不用提擔心了——可不是剛去徽州府時毫無基，任誰都能打主意的小商人了。如今有邢知府和陳明生做依仗，在這徽州府地界，誰敢的炒茶工，那是自尋死路。Μ.166xs.cc

不過不想惹麻煩。有一些見識淺薄的人并不一定知道有靠山，要是路上起手來就得吃眼前虧，所以得事先作好準備。

到寺里見了大方大師一面，又跟方丈大師打了聲招呼，叮囑幾個炒茶工一聲。那些炒茶工被關在山上大半年了，此時聽到能換個環境，到府城附近的茶園去，都高興。

“你們的家人我都會安排過去的。”蘇玉畹道，眼睛卻盯著一個三十來歲的袁大柱的炒茶工。

這個袁大柱，就是袁姨娘當初曾接過的炒茶工。

當初袁姨娘來，是直接指名要找袁大柱。跟袁大柱有點親戚關系，雖然親戚關系很遠，但卻是同村的，又因為袁姨娘進蘇家做了姨娘，袁大柱做了蘇家的炒茶工，所以袁大柱的爹娘就把袁姨娘的娘家當親近親戚來走，逢年過節總要送些禮過去。

蘇長清在世時做生意是很小心的，尤其是炒茶工，算得上是自家茶葉生產的本，所以很是重視，進來做學徒時就要求全家都簽賣契。因此袁大柱的爹娘及兄妹都是蘇家的下人。他們跟袁姨娘娘家走得近，蘇玉畹管著家，也是知道的。只是雙方之間只是走走禮，平時并沒有太多來往，袁姨娘這個人也還算老實，所以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不知道。春天時搬家去府城時，把袁大柱的父母妻兒都一并帶走了。

沒想到這一次，蘇長亭竟然查明了會方炒茶的制茶工里有袁大柱，還利用了這一層關系，脅引了袁姨娘，讓來接近袁大柱，真是費盡了心機。

不過據袁姨娘待，跟袁大柱就見了一面，也沒說上幾句話，袁大柱就被人走了，兩人也沒說什麼，就是袁姨娘告訴袁大柱，說他娘病了，想見他一面，為下一次見面埋個伏筆。

離家大半年，袁大柱掂記家里也是很正常的，即便方丈大師不說那些話，蘇玉畹也決定把這些制茶工帶到徽州府去，好讓他們跟家人團聚，也免得讓人從這方面對他們打主意。

果然，聽到能跟家里人在一起，這些制茶工一個個都滿臉的欣喜。袁大柱更是出急切的神。

“明日我讓阿九來接你們。”蘇玉畹道。

想了想，為了保險，又加了一句：“除了阿九，誰來接你們，你們都不要理會。那一定不是我派來接你們的，你們自己警醒一些。”

制茶工們本來還激和興的表，一下子變得張起來。

如果他們被人擄去，可沒信心扛得住別人的拷打。可一旦把炒茶方泄出去，他們平靜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蘇家即便不會拿他們的家人怎麼樣，也絕不會善待他們。而他們自己落到別人手里，誰知道新主子會如何對待他們呢？想來也不會比蘇家人更和善罷？

叮囑完這些，蘇玉畹便回了家，剛進家門，就聽守門的老蒼頭稟報，說茶棧的雷管事來了一趟，見不在家，這才又回去了。還給他留了話，說姑娘要是回來，就派人去告之他一聲，他即刻過來，有要事要跟姑娘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