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時的袁姨娘，雖然長相秀麗，但因著兒蘇玉若的病，臉上總是帶著些愁容，上所穿的服都是暗的，讓人看了心生不喜。蘇長清生前就不大喜歡往那里去。

但今日的袁姨娘，也不知是本氣好了，還是新穿了一鮮亮的竹青褙子，姜黃對襟長衫，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面容也比往時漂亮許多。

蘇玉畹心里生疑，面上卻是不顯，立起來笑道：“姨娘怎麼過來了？我還說等會吃過飯后去看姨娘和妹妹呢。”

“姑娘一路辛苦，哪里還敢勞姑娘過去？”袁姨娘笑道，“許久沒有太太和姑娘的消息，聽到姑娘回來，我便忍不住過來看看姑娘。”

見得袁姨娘笑得十分舒展，蘇玉畹忍不住問道：“妹妹的子如何了？”

袁姨娘臉上的笑容微斂：“還是老樣子，多謝姑娘掂記著。”不過隨即笑容又浮到了的臉上，“不過的病指定能好的。前陣子我常到山上廟里去誦經，又在廟里給添了香油錢，這陣子雖然是秋天，冷暖不定，往時的病最是嚴重，今年卻看著沒怎麼發，可見菩薩還是很靈驗的。只要我心誠，常去給誦經，的病定然能好。”

這些年袁姨娘為著蘇玉若的病，也算是碎了心，蘇玉畹憐一片慈母心腸，即便不信只靠上香拜佛就能治好病，卻也不好潑冷水，點頭附和道：“姨娘一片誠心，菩薩為姨娘，定能保佑五妹妹健康平遂，一日日好起來。”

袁姨娘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又把殷氏和蘇世昌等人的況問了一遍，寒喧了好會兒，這才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姑娘怎麼想著回來了？可是有事？”

“也沒什麼事，不過是久了不回來，心里掂記著姨娘和五妹妹，有空了就回來看看。”蘇玉畹自然不會跟袁姨娘說外面的事，客套著敷衍了事。

“怎麼敢勞姑娘掂記？”袁姨娘笑得有些靦腆，說話一直輕聲細語地，“五姑娘有我伺候著，不會有什麼的，姑娘只管放心。倒是姑娘，家里事全靠著姑娘持，勞心勞力的，姑娘倒該多保養保養。這回回來，就好生歇幾日。太太在府城有二爺、三爺照顧，姑娘也不要掂記著急著趕回去。”

“嗯，我會注意子的，多謝姨娘關心。”

立春向來把主子的放在首位，見只吃了兩口就因袁姨娘的到來放了箸子，袁姨娘還這麼沒有眼力界兒地說個沒完，心里不高興了，趁著們說話的空當道：“飯菜再不吃就涼了，姑娘還是邊吃邊跟姨娘說話吧。反正姨娘也不是外人，邊吃邊說想來姨娘也不會在意的。”說著，上前給蘇玉畹面前的碟子布了兩筷子菜，又舀了一碗魚羹放在面前，催促道，“姑娘快吃吧，這魚羹涼了就一子腥氣兒。廚下為著姑娘特意費了心思做了來，姑娘不好一口不吃就撤下去的。”

袁姨娘便有些尷尬，站起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趕用飯吧，我就過來請個安，沒想著擾了姑娘用飯。五姑娘那里姑娘也不要急，好的，等姑娘有空了再去瞧不遲。”說著便告辭離開了。

蘇玉畹著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院門，這才轉過眼眸，向張嬤嬤。

張嬤嬤正要開口說話，可見立春把眉都皺了起來，還可勁兒地給使眼，便把話又咽了回去，回道：“姑娘先吃飯，再不吃菜就涼了。有話咱們飯后說也不遲。”

蘇玉畹輕哼了一聲：“眉來眼去的做什麼？打量我不知道呢？”

張嬤嬤忙笑道：“立春姑娘也是關心姑娘，不想讓姑娘著，或是吃了涼的東西傷了腸胃。”

立春也道：“姑娘用飯本就比往時晚了兩刻鐘，此時再不用如何得了？家里也沒什麼急事，吃過飯再說也不遲。”說著，便親自上前給蘇玉畹布菜。

“要你管？就你事兒多。”蘇玉畹嗔道，卻重新提起箸子用起飯來，又對張嬤嬤道，“這幾個丫頭也了，你讓廚房把們的飯也端上來。”說著轉頭瞅了瞅立春、谷雨幾個，“我一個人吃也沒意思，你們且坐下來一起吃罷。”

幾個丫鬟跟蘇玉畹一同長大，雖是主仆，卻同姐妹。而且這段時間蘇玉畹忙里忙外，常往茶園跑，們跟著也早習慣了跟主子同桌用飯，當下便不客氣，待廚下把們的飯擺上來，便坐下來陪蘇玉畹吃飯。

吃過飯，待小丫鬟們把東西都撤了下去，重新擺上茶來，蘇玉畹又讓不相干的下人們都下去了，屋里只留了立春等四個大丫鬟和張嬤嬤，這才問道：“說吧，袁姨娘那里，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袁姨娘，看起來就有些不對勁兒。往時最是沉默寡言，為人卻是個心里有數的。而今日說話做事卻有些浮躁，遠不如往日的沉穩。

張嬤嬤是家中老人，可以說是看著蘇長清長大的，后來又一直管著蘇長清院里的事。蘇玉畹走時將家里的事托給管，自是十分盡心。這下也不瞞，道：“姑娘想來也知道，袁姨娘往常也慣與寺廟里的那些老尼有來往的，只是現在越發厲害。隔三差五地便要去山上，有時還要在廟里住上一日才回來。”

蘇玉畹的眉頭便蹙了起來。

一個人的命運不順，又不能改變現實，便常常寄希于鬼神。因著蘇玉若的病，袁姨娘以前也常到廟里上香，每年也給廟里供奉許多香油錢。殷氏是個圣母，對這事自不待言；便是蘇長清也常因此憐，由著去，到了年底看手頭不寬裕還特意囑咐劉安多給發兩個月的月例銀子——要知道，因憐是蘇玉若的生母，蘇長清給的月例銀子本就是最多的；蘇玉若又是正經主子，月例銀子比袁姨娘還多，又常年病著，每年公中置辦服首飾從未落下，這些銀子一錢也用不上，全都進了袁姨娘的腰包。們兩人一年的月例加起來都能在休寧城里置辦個兩進小院了。如今又多發兩個月的月例，手頭的銀子比之殷氏這個主母也不差什麼。

而這些錢，每年有一部分都會變寺廟里的香油錢。

雖舍了錢財給寺廟，但心里掂記著生病的兒，袁姨娘即便去寺廟上香也不肯在那里多呆一刻鐘的，平素里一年里也只去幾次，比如新年的初一、十五，觀音圣誕日。現在頻頻上山，花的銀錢只會比往常更多；而且還舍下家中生病的兒，又是在家中除了蘇玉若沒有任何主子的況下在山上留宿，這便不同尋常了。

“你派人去查過麼？上山跟什麼人接？”問道。

“查過的。從第二次在山上留宿我便派人去查了。姑娘也知道，袁姨娘常去的是云翠庵。倒也沒往別去，就只在云翠庵里呆著，上香拜佛，留宿也在云翠庵。唯一不同的是云翠庵從去年來了個尼，三十來歲的年紀，是從別尼姑庵轉來的。我聽庵堂的人說，因年歲相近，袁姨娘跟相識后，兩人倒是常在一塊兒說話。因著，袁姨娘上山才越發勤快，隔個三五日必要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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