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茶早已喝過兩回了,早已不燙,可他卻裝模作樣地捂著手道:“姑娘,您這是要折煞小人麼?沒事你行禮干嘛?嚇我一跳。你看,手都被燙著了吧?”
雖然從歲數上來說,他做蘇玉畹的祖父都夠了。晚輩向長輩行禮,自然沒什麼。可偏偏蘇玉畹是主,他是仆,哪有主人向奴仆行禮的?
蘇玉畹丫鬟來收拾桌子,瞧了他的手一眼,道:“在我心里,一直把馬掌柜你當長輩看待的。”又關切問,“沒燙著吧?”
馬掌柜心里暖融融的,十分用,里卻道:“那也不能了規矩。”見丫鬟把桌子收拾妥當了,重又坐了下來,還手去拿點心吃。那被茶水燙過的手背上,連個紅印子都沒有。他一擺手:“手沒事。只以后別不就嚇唬人,我老了,可經不起這個。”
蘇玉畹抿笑,也不與他爭辯。
這時霜降進了屋,對蘇玉畹稟道:“姑娘,飯食備好了。擺到哪里?”
馬掌柜瞅了瞅天,為難道:“天都要黑了,馬上就宵,我還是回去吃算了。”
“你跑了一天了,累的很,在這兒吃過飯直接在這小院里歇下吧。我讓人給你收拾屋子。”蘇玉畹勸道,“如今多出邢太太這五千兩銀子,你吃過飯后咱們再商議一下如何安排這件事。”
五千兩銀子,可以買很多的茶園;而邢太太又吩咐過要錢盡其用,盡量把錢變產業。如此一來,蘇家大房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行事,需得商量出一個章程來才行。偏風聲泄出去,如今搶茶園的人很多,他們作稍慢一點,那些茶園就沒了。所以這件事就得趕商量,不能等著兩人都有空了,再慢慢協商。
馬掌柜也知道這麼個道理,很痛快地點頭道:“。”又小廝回去跟家里人說一聲。
蘇玉畹便讓霜降把飯擺了上來,又喚了蘇世昌和蘇世盛過來陪客。蘇世昌和蘇世盛這大半年來多得馬掌柜的指點,彼此之間有半師之誼,對馬掌柜自是十分敬重。有他們兩人陪著,蘇玉畹便回了自己院子。
沒多久,丫鬟來報馬掌柜已用過飯了,請過去,蘇玉畹又去了小院。
這時候,不由慶幸起早點讓二房人搬出去的事來。要是二房人還在這里住著,要想跟馬掌柜商量點事都很不方便。偏跟馬掌柜每日都忙,尤其是馬掌柜這段時間總在外邊跑,總得天黑了才能有空說事。如果去茶莊里相談,不定得拖上好幾日才能找到機會。
今天從邢家回來,蘇玉畹就想過茶園的事了。到了小院坐下,先問馬掌柜:“這些天,你看到哪里有合適的茶園沒有?”
馬掌柜吃過飯,全疲憊已消散了許多,手里捧著一盞茶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椅子上,笑道:“我正說空把這事跟姑娘說說呢。這幾日我跟陳三老爺四跑了一圈兒,已在璜田、溪頭、上、新溪口、長陔、紹滽這些地方買了些茶園。我們兩家分了茶園,各有好壞。咱們家本錢,我看到有合適的就多買些荒山坡地,把原先的茶園與荒坡連在一起,整一個大茶園,這樣比較劃算,也好打理。”
陳家置產,原先陳伯鴻有空跟著馬掌柜去看了一回,如今便由陳叔卿接手。陳家如何安排他們的事,蘇玉畹和馬掌柜是不管不問的。
說著,馬掌柜從袖子里出一疊子地契,放到桌子上,推給蘇玉畹,解釋道:“因著要置辦產業,陳老太爺直接請專管簽契過戶的小吏打了招呼,我們如今簽紅契,不必來回跑,直接拿了衙門的契書去賣家契了,給了銀票就。到時候您這邊簽過字畫過押,再一起去衙門登記造冊。”
蘇玉畹拿過那疊地契一看,果然是衙門里出的契書,上面已寫明了買賣的茶園田地的位置與面積,買賣的金額,賣家已在上面簽字畫押。只要這邊簽了字按了手印,再到衙門里登記就完事。
笑道:“可見衙門里有人好辦事。”
“可不是。”馬掌柜對這個最深,“各鄉鎮的里長每年糧辦事總得來衙門走幾趟,多認得陳三老爺。他這麼一去,走到哪里都被人當貴賓款待。即便別人不認得他,只要把份一亮,別人就馬上變了臉,可比咱們自己去的待遇好了不知多倍,辦事還順便,買地買茶園的價錢也實惠。”
世人都是踩高捧低,蘇玉畹年紀雖不大,但以前跟在父親邊,對這些多都有自己的悟。
有正事要商量,便不再說這事,立春把筆墨和印泥準備好,一邊在契書上簽字按手印,一面問:“你看那些茶園,還能勻一些出來給邢太太麼?”
馬掌柜了下,臉上的笑容頗有些意味深長:“除非,咱們把這茶園是邢太太的事告訴陳家人。”說著,他看向蘇玉畹,目炯炯。
蘇玉畹明白他的打算,想了想,為難道:“這樣好麼?”
“只需告訴兩個人。”馬掌柜豎起兩手指,“一個是你舅祖父,一個是你三表舅。”他轉過臉去,將子往椅背上一靠,“咱們有多家底,我這幾日都告訴你三表舅了。忽然又多出五千兩銀子來,還要在他邊奪食,豈能沒有個正當理由和待?你要怕邢太太不高興,先去問一問。如果介意,那就把你的難擺出來,告訴這件事你怕是做不好。”
“其實,我一直想往松江那邊擴張。”蘇玉畹把自己的想法托盤而出,“咱們買了這麼多茶園,茶葉的產量高了,在本地是銷不了,總要往外地銷售。今年春天就有不的客商到咱們這里買了茶葉,運到松江去賣。咱們為何要放著這麼一層利潤給別人賺,自己不賺呢?而且不用靠著別人,自己有穩定的銷售渠道,才能不制于人。以前因著茶引,不好辦這個事,但如今邢家和陳家都跟咱們合伙,弄些茶引還是很容易的。放著這麼個渠道不賺錢,真是白瞎了。”
馬掌柜一下坐直了,看向蘇玉畹的目充滿了欽佩:“姑娘的這個想法好。”又了胡子,沉片刻,“確實應該這麼做。”
他轉過頭來,向蘇玉畹:“要不,把咱們買的一些茶園勻出一點來給邢太太,咱們挪上一點銀子,再加邢太太的三、四千兩,都到松江那邊去買茶園。那邊富庶,地價也高。如果沒有這筆錢,咱們那點銀子還不夠打個響兒的。這樣做的話,邢家這事就可以不告訴陳家了,免得多生枝節。”
蘇玉畹搖搖頭,卻不同意他這個做法:“咱們銀子不多,這下松江那邊的茶園主要還是幫邢家買。到時候邢太太忽然說不讓咱們管了,難道咱們還有說理的地方不?自然得還給。到時候,咱們就為人做了嫁裳。再者,咱們既跟了陳家合作,卻撇開他們去松江置產。以后這事要捅了出來,咱們可就要大大的得罪人。可要讓陳家也一起去,邢家的事就勢必瞞不住。兩下里瞞,是最不可取的。”
“是我考慮不周,你說的是。”馬掌柜心里其實也覺得那個做法不妥,于是虛心請教,“那你說怎麼辦好?”
“最好辦法,還是三家的力量擰一勁兒,畢竟松江那地方,錢多好辦事。”蘇玉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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