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去看看。”陳府管家自然知道前面彈琴的是誰，不過還是裝模作樣的去了。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后面還跟著兩個人，一個是穿桃紅，面如桃花，經過心打扮過的陳欣兒，另一個則是的丫鬟，手里抱著一架古琴。

不待管家說話，陳欣兒就福朝三人行了一禮，道：“不知表哥和公子過來游園，欣兒一時興起，過來彈琴，倒是擾了表哥和公子的清靜。”

聽得這聲音，沈元嘉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這表妹，這兩年回徽州后他也接過幾次，上次葉嘉茶莊出事，還跟他說過幾句話。他可記得，原本說的話的聲音可不是這樣的。現如今也不知怎麼頂著嗓子說話，竟然聲如夜鶯，帶著幾分滴滴的覺，跟平時的嗓音大不相同。

沈元嘉在這里發呆，安瀾則早已轉過去，裝著看別的風景，禮貌地對陳府的眷進行避諱了。陳卓朗不得不上前搭話，履行主人的職責。

他是個讀書讀得有些呆的，并不知道祖父和堂妹的如意算盤。此時對管家的疏忽十分生氣，皺眉對管家道：“你們是怎麼做事的？不是人清理園子、讓眷回避的嗎？怎麼還能出現這樣的事？”

外男過來游園，府中自然是人清道的。否則讓外男遇見了府中眷，或是被不長眼的奴才沖撞了，甚至到下人們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豈不糟糕？得罪了人不說，還壞了府上的名聲。

這已是待客的慣例了。

所以陳卓朗才會這麼生氣。

“是小人辦事不力，爺恕罪。”管家連忙認罪，又跟著自己的小廝道，“去查一查，看看是誰負責通知二姑娘院里的。查到了也不必來稟我，直接拉出去打十板子。”

“是。”小廝領命去了。

陳欣兒則眼里含著淚，弦然泣地抬頭看了安瀾一眼，哽咽道：“對不住，公子，您能不能幫我跟祖父說說？盡管這是下人的錯，可今兒個我沖撞了您，祖父定然要責罰我的。”

本就姿不錯，今天又心打扮過，此時梨花帶雨，更顯得楚楚人。要是那貪的男子見了，自然要心。可安瀾看都不看一眼，對沈元嘉道：“元嘉，你理一下。”說完干脆就走遠一些，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沈元嘉在京中常伴安瀾左右，京中那些閨秀為嫁安瀾，也是花樣百出。像陳欣兒這樣的伎倆，他哪里還看不出來？

他心中暗惱外祖父，面上卻是不顯，對陳欣兒道：“行了，一會兒我幫你說。你趕回去吧。”

陳欣兒見安瀾似乎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心里那一個委曲，含在眼眶里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滴落下來。

用手帕了淚，十分哀怨地應了一聲：“是。”又看了安瀾一眼，這才轉過，緩緩離去。

見這表妹走路裊裊亭亭，十分好看，安瀾則站得老遠地看著別的風景，本就沒在意陳家的這位人，沈元嘉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聲，暗自搖頭。

待陳欣兒走得遠了，沈元嘉這才道：“走吧。”

陳欣兒這伎倆，沈元嘉看得出，安瀾又怎會看不出來？他本來就對陳家的園子沒有太大興趣，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他更加覺得沒意思，道了一句：“外面太熱，咱們回去吧。”也不等沈元嘉和陳卓朗說話，轉就往回走。

這樣的事，在京中一年里總要出現幾回，沈元嘉對安瀾的脾十分了解。他的這種反應，完全在沈元嘉意料之中。見安瀾走路的步伐比來時都要快，他聳了聳肩，趕快步跟上。

陳卓朗則有些惴惴不安。這件事，明擺著是陳欣兒的錯，是不守規矩，出來沖撞了客人。但這個家卻是陳老太太和姜氏管著。陳欣兒是陳老太太的親孫，是姜氏的親生兒。即便有錯，到頭來這錯誤也會推到別人上。

而他今兒個負責陪客，那麼這個錯，就是他陳卓朗的。

“老太爺，公子他們回來了。”早有小廝從小道上抄近路，去給陳明生報信。

陳明生正在畫畫。這也是他當了后，附庸風雅，特意學的。現在畫上一幅，是為了等一會兒安瀾回來時讓他看到，找尋一點共同話題。

聽到小廝的話，他詫異地抬起頭來，問道：“怎麼這麼快？”

陳家園子雖然不大，卻也不小，有假山有池塘、有竹林有桃園，即便隨便走走看看，再到小涼亭里坐著吃吃點心喝喝茶，也要小半個時辰吧？可安瀾他們出去，連兩刻鐘都沒到。

小廝的了，卻是低著頭沒有說話。

陳明生皺眉：“說。”

“是、是二姑娘。”小廝嚅嚅地道，“公子他們走到竹林時，二姑娘正在那里彈琴，表爺問了二姑娘兩句話，公子就說天氣太熱，轉回來了。”

陳明生沉一會兒，放下手中的筆，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吩咐小廝道：“你把那形好好給我說一說。”

這小廝被派去隨侍安瀾等人，又被管家派回來稟事，端是個口齒伶俐的。他把當時幾個人的神和對話都說了一遍，便是每人的口吻都學得惟妙惟肖。

陳明生越聽眉頭皺得越。他開始還以為是沈元嘉跟陳欣兒說話，讓安瀾吃醋了，引來了他的不快。卻不想在小廝的描繪中，安瀾一見是眷就避開了去，本就沒有細看陳欣兒的長相。

他不愿意去游園，而選擇回來，大概是怕再出現這樣的事吧。

想到這里，陳明生嘆了口氣，吩咐小廝道：“你去告訴二姑娘，一會兒等大家吃過飯，過來給公子陪個不是。”

“是。”如果說開始小廝還不知道陳明生和陳欣兒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現在陳明生這麼一再仔細詢問，安瀾在見到陳欣兒時是什麼表，就知道自家主子們打的什麼主意了。聽得此話，他心領神會地轉準備去傳話。

“等等。”陳明生在后面住了他，“既然回來了，咱們也不好讓公子等吃飯等太久，你順道去廚房打聲招呼，他們準備好，一會兒我開飯就得把飯菜給擺上來。”

小廝應聲去了。

果然，小廝前腳剛離開，后腳安瀾幾人就回來了。陳明生忙放下筆迎了出去，又引大家進他書房里坐了，借著他的那幅畫聊了一陣，他又呈上一幅珍藏的古畫來，要送給安瀾。安瀾哪里肯要他的東西？直接婉拒了。

如此聊了一會兒，陳明生就吩咐擺飯。

安瀾早就膩煩陳家人的行事了，只是一開始看在沈元嘉的面上來的，再不高興也不好中途離開。如今自然不愿意喝酒，只想快快吃過飯告辭離去。陳明生也不好強勸，讓人送上一壺極綿的梨花釀，敬了安瀾一杯，便讓大家隨意了。因此這一頓飯，不到小半個時辰，就吃得差不多了。

陳卓昆作為陳家大爺，自然不得上桌陪客。只是陳明生知道安瀾對他不喜，把陳卓昆的座位安排得離安瀾遠遠的，又囑咐他說話。這頓飯的功夫，陳卓昆也就是起敬酒時說了兩句，剩下的時間一直都沒怎麼說話。

眼看得安瀾快要放下筷子了，他忽然開口道：“我聽說在公子游園的時候，舍妹沒聽到下人的通稟，到園子里彈琴，擾了公子的雅興？家母剛才狠狠地把訓斥了一頓。我這妹妹不懂事，今兒之事甚是不該，我讓進來給公子陪個不是，公子原諒則個可好？也免得家母罰去跪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