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畹點點頭,知道馬掌柜話里沒說,但自然是許了陸義鳴一些好,他才愿意帶陌生人上路。
問:“去漠南的人有了嗎?”
“有了。”馬掌柜道,“我把風聲放出去,倒有四、五個人找來說愿意去,都是年輕愿意做一番事業的。我從中挑了一個人,是劉安的弟弟劉平。他一直在府上做外管事,幫著打理田莊。四十來歲,為人機敏,強壯,還會些拳腳。最難得的是此人十分善于與人打道,人人都樂意跟他往,引為知已。在休寧田莊上時,他際就甚是廣泛,三教九流都有。我想著,姑娘既要在漠南那地方打開銷路,他這本事倒很合適。”
“他愿意去漠南?”蘇玉畹驚訝道。
這劉平,自是認識的。劉安是蘇家大房的大管家,劉平時常去府上探哥嫂,來的時候總會給主子們請安。那是個面微黑、瘦的漢子,說話風趣幽默,見到時會從口袋里掏出一些泥人玩偶作小禮,府里的孩子們都很喜歡他。
讓蘇玉畹驚訝的是,劉安是大管家,劉平是田莊管事,蘇長清又是個慷慨的主子,劉家人的日子過得相當富庶,除了沒有自由,他們甚至比休寧那些小地主都要過得闊綽。家中不缺錢不缺地位,劉平還人到中年,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兒,為何還甘愿冒這樣的風險,離鄉背井到大漠去?
馬掌柜點點頭:“他說人活一世,得看看不同的風景,過點不一樣的日子。他喜歡走馬江湖。”
“他家人也同意?”
這年頭,講究“父母在,不遠游”。劉平的母親既在世,肯定不愿意讓兒子出遠門的。
“他家人勸過,可他執意要去,也勸不住。他跟劉安說,要是不同意他去,沒準哪天他就跑出去不回來了。”
蘇玉畹無語。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吧?有這樣的兒子和弟弟,劉安和他母親也夠心的。
“他自己愿意去,他家人也攔不住,我這做主家的,自然沒有不讓他去的道理,除非劉安來找我,求我不讓他去。”蘇玉畹道。
“是這個理。”馬掌柜點點頭,隨即笑道,“不過劉安恐怕不會來求姑娘。其實他自己也跟他弟弟差不多,只是因是家中長子,不能隨心所。所以他倒是默許劉平的這個舉。”
“那看來去漠南的,就是這個劉平了。”蘇玉畹為這樁生意有些擔憂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來。
劉家是劉安做主。他不阻攔,劉家老娘也不會說什麼。劉平能力極強,做事又沉穩老道,有他去漠南,必然會為蘇家開辟出一條財路來。
商議完去漠南的事,蘇玉畹問起黃懷安來:“黃家茶莊,如今也該正常行商了吧?”
馬掌柜笑道:“姑娘不提,我也要稟報此事呢。昨日黃家就過了開業期,價格恢復正常了。他們倒也不敢惹眾怒,所賣的價錢倒跟大家差不多,不過每個回頭客去,他都會給個折扣優惠。算起來,二兩茶總比咱們上十來文錢。雖說有些客人不在乎那十來文錢,但他這樣的做法,倒讓老客覺著舒服,愿意去他家買茶。所以開業期是過了,但還是有很多客人留在了他那邊,對咱們終究有些影響。”
蘇玉畹挑了挑眉。
“這也算是正常的競爭,咱們就且由他去吧。往后徽州的茶莊只會越來越多,這條街沒有黃家,也會有李家、王家來開店。只要不使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咱們就不用管它。”
馬掌柜聽著這話,也點頭贊同:“我也是這個意思。要是咱們跟著他們走,他們降價咱們也降價,他們打折咱們也打折,到最后恐怕老客拉不回多,反而壞了名聲。老買賣人,還是講究個細水長流。只要咱們的茶好,價格公道,叟無欺,自然會有那些老客愿意到咱們這兒來買茶。再說,零售也不過是小利,只要大客商不走,那對咱們就沒有什麼大影響。”
“是這個理兒。”蘇玉畹道,“咱們要把眼放長遠些,往后咱們茶莊里出的茶,咱們不在徽州府出售,還要賣到松江那邊去。你也留意一下,看看這一次愿意去漠南的還有哪些不錯的人,過一陣咱們資金回籠,就派人到松江去探探路。那個地方才是咱們茶葉的傾銷所在。”
馬掌柜眼睛一亮:“姑娘好魄力。”
蘇長清生前就一直想往松江那邊開拓市場。只是松蘿山上茶園里所產之茶量不大,在休寧和徽州府就銷得差不多了,沒必要往外拓展,所以這事才耽擱下來。
而當蘇玉畹在屯溪和桂林村買下茶園的時候,馬掌柜就想過松江那邊。只是一來資金吃,二來茶園里的茶也還沒到量產的時候,這才沒有提這茬兒。沒想到蘇玉畹早就想到這一招了。
想一想,蘇家大房不僅要把茶葉賣到漠南,還要賣到松江,甚至更遠的京城,馬掌柜就熱就沸騰起來。他雖老了,但也還有雄心在。只要蘇玉畹敢闖,他也就豁出條老命陪著蘇玉畹瘋一回。說不準,過得十來年,他還能看著蘇家為徽州大商,甚至為皇商。
把事商議妥當,蘇玉畹也不多留,領著丫鬟回了蘇府。
第二日傍晚,劉安果然陪著劉平到徽州府來拜見蘇玉畹。蘇玉畹考校了劉平一番,主要是問他對于漠南的了解,以及路上的應對,還有算賬什麼的,劉平大概是事先做了些功課,回答得倒是不錯。蘇玉畹對他的能力很滿意,劉平又愿意去,兩方自然一拍即合。蘇玉畹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跟劉平細細說了,便打發他去幫馬掌柜收茶葉。等陸義誠那邊確定了出發的日期,就隨之出發。
當然,蘇玉畹不可能讓他孤一人去,問了劉平的意見,為他安排了一個強力壯會拳腳的漢子做隨從,再配個護院,到時候隨他而行的,還有幾個運茶葉的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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