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太爺里說的“源哥兒“,是他二弟家的孩子。那孩子甜面乖,最得梁老太爺的歡心。梁老太爺子不好,沒準什麼時候就去了。他去世后,梁家幾兄弟指定得分家。那蘇大姑娘還得守孝三年,三年后是怎樣一個景,誰知道呢?一旦在嫁進來前分了家,蘇大姑娘嫁進來后,的炒茶方子,還有八十畝茶園的陪嫁,徽州府衙陳大人的資助,還有他們大房的份麼?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這蘇大姑娘,自然是娶進他們大房才最穩妥。
可他這一房,還沒訂親且年紀相當的,就只有他的三兒子梁至健,老四才七歲,跟蘇大姑娘差得太遠,就是上門提親,蘇家指定也不同意。至于那什麼宦家的小姐,他也想過,那也是高不低不就的。人家父親職高的,哪會看得上他們商戶人家的一個小秀才?職低的,對梁至健的幫助并不大。倒不如娶了蘇家大姑娘實惠。
“爹,婚姻是父母之命,妁之言。那蘇大姑娘,是我先幫健哥兒看中的。您老人家替源哥兒著想,要幫他爭這門親,二弟他兩口子還不一定看得上這門親事呢。我看,不如就讓健哥兒娶了蘇大姑娘吧。健哥兒也是您的親孫子,蘇姑娘嫁進來,不還是您的孫媳婦,于您老人家而言,并沒差別不是?”
這話雖沒明說,可任誰都聽得出來,梁大老爺這是怪自家老爹偏心太過,只為梁至源考慮,不把梁至健當親孫子呢。
“咳咳咳……”梁老太爺咳嗽了一陣,了好一會兒氣,這才道,“你是家中長子,到我死后分家,這家里大半家產都是你的,你就讓些利給你二弟又如何?你弟弟們過得好了,你也好過些,不至于讓他們眼氣你日子過得好,整日里鬧得飛狗跳。”
梁大老爺聽得這話更氣。父親一直就偏心二房,到他死時,能多分家產給大房才怪呢,沒準到時候二房還分得多些。現在梁老太爺說這話,不過是哄他罷了。
“爹您說什麼呢?您子好著呢,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們幾兄弟也不分家,就守著爹過日子。”好話誰不會說?他還是把老爹哄好,把好先劃拉進自家口袋里再說罷。
“兒啊……咳咳咳……”梁老太爺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來人,把藥端來給老太爺喝。”梁大老爺吩咐著下人,又溫聲對梁老太爺道,“爹,您好生歇著,家里的事不用您心,您只管安心養病就是。我去安排人到蘇家提親。”說著不等梁老太爺說話,他就出了門。
“你……咳咳咳……”梁老太爺在屋子里咳得驚天地。
梁大老爺也不管,直接去了妻子那里,夫妻倆嘀咕了好一陣,梁大太太便吩咐人去找人,準備替三兒子去蘇家提親。
梁大爺聽說這事,看著自己容貌平平、家世平平的妻子,心里直懊悔——這種好事,怎麼就沒落到自己頭上呢?隨即又盤算:就算是梁家分家了,他跟三弟也還在一起,蘇家姑娘帶來的好,他總得沾些吧?
而梁家這一幕,在蘇玉畹的帷帽不小心被落之后,不停地在休寧城許多人家里上演。
那日上午,葉嘉茶棧的雨前茶賣了個高價,下午,有好幾家不約而同地派了人上門,向蘇家大姑娘提親。
李家宅子里,“當啷”一聲,一個汝窯闊口花瓶被李鈺明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李太太在一旁心疼得要命:“哎呀,那花瓶可是花了我十兩銀子買的,你生氣也別摔東西呀。”
“銀子銀子,你就知道銀子!”李鈺明沖李太太大嚷得屋頂都要被掀起來,“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麼笑話我的嗎?他們笑我是傻子,那麼貌能干又有錢的娘子不要,為著個鄉下丫頭退了蘇家這門好親!要不是你,我怎麼會退親?怎麼會被全城的人當笑話看?”
“呃,這……這不是當初你自己同意的麼?”李太太嚅嚅道。
雖說在看來,李家已夠有錢了,再多些銀子也不過如此了。年紀大了,日子過得順心比什麼都強,蘇玉畹再貌再能干,也不是心目中喜歡的兒媳婦。但兒子不高興,還被滿城的人看了笑話,出門也被那些夫人太太指指點點,說犯蠢,這讓心里也十二分的不痛快。
“我同意?要不是你在我耳邊喋喋不休,說蘇姑娘這樣不好、那樣不好,又說毀容了,再也治不好了,我會去看那張出疹子還沒痊愈的臉?現在好了吧?轟全城的炒茶方子、八十畝茶園、貌的娘子,全了別人的了!”李鈺明說得火起,袖子一掃,把桌上的一套永樂甜白瓷茶都掃落在地,摔得碎。
李太太心疼得老臉都皺了一團,可兒子在氣頭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宋氏明得厲害,昨日聽說蘇家出了一種新式炒茶方子,炒出來的茶味道極好,便收拾收拾,借口鄉下婆婆生病,要去探病,拉著丈夫回鄉下去了,就唯恐被李家母子想起,遷怒于。
為此李太太想要把李鈺明的怒氣轉嫁到上,都沒有辦法。
“要不,我拿人介紹的那幾家姑娘的畫像給你看看,你瞧瞧有沒有中意的。”李太太只能用上了轉移注意力這一招。
沒辦法呀,要是再讓李鈺明砸下去,李家的各種貴重擺設就全完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不看。”提起這事,李鈺明更為惱火。
為了讓他滿意,李太太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些畫像,說是城中閨秀的,他見那畫像里的人個個都很漂亮,還很認真的挑選過,最后看中了城外一家小地主家的閨。李太太樂得什麼似的,準備馬上就去提親。李鈺明卻等不急,特意去了一趟城外,想要提前一睹芳澤,誰承想畫像里的窈窕人,卻原來是個五大三的“漢子”,差點沒把李鈺明抓了去當作押寨夫君。為了這事,他回來后對李太太大發雷霆,再也不肯讓幫自己張羅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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