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來了田莊，莊上十三歲到十五歲的孩子，都被管事去，在莊上掃地洗裳去了。隻有田二家的閨，因為某種原因被了下來。

有前頭幾年的先例，再加上七嬸子怪氣的提醒，他們想都不用想，就怪罪到了那兩個雙生子上了。

兩口子本就不高興，再加上左鄰右舍假心假意，實則看笑話一般的安，更是火上澆油。今早上田二媳婦娶喂的時候，又發現圈裏的母了一隻，立刻大吼大鬧了起來。

田二聽見靜過來一問，得知圈裏的被兩個孽障吃了，更氣不打一出來。怒火中燒的男人隨手抓了一棒子，跟媳婦兩個人，按住兩個孩子就開始打。

毆打這對雙生子，幾乎是田二家的日常了。平日有了氣，大人打，大人不在家，幾個小的當趣事有樣學樣比賽著打。田二家的雙生子，挨打早就了常態，以前一直乖乖挨打，就算不住了，也定多躲一下。

卻不知道今天怎麽回事，在田二夫妻開始日常毆打的時候，大的那個突然反抗起來。

男孩被一指的鐵鏈子拴著，沒人能想到他能掙，所以當男孩突然發力，生生將鐵鏈扯斷之後，田二夫妻兩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接著男孩躲過田二手中的榔頭，照著田二腦袋就是一下。這一下直接打得田二頭皮流，當場斃命。

田二媳婦嚇的幾乎昏死，好不容易來人來，發現自家男人已經斷氣了。

雙生子大約也知道自己闖禍了，頓時一個摟著一個跑掉了。

兒子打死了老子，這還得了了？

田二家的一聲吆喝，附近的鄰居都追了出來，幫著天二甲把兩個白子抓回去。

殺了人的東西，莊上是再不能留的，他們也早就想把那對雙生子趕走了。兩個小孩知道要是被抓住，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於是拚了命的逃起來。

他們在前麵逃命的跑，村民在後頭浩浩的追，眼看兩個小孽障要跑到莊園門口了，生怕他們衝撞了園裏的貴人，於是更加舍命地想要把他們抓住。這一抓，正好就撞到了慕伊人眼前。

眼見魚群村民兇神惡煞地追兩個小孩子，伊人當然不可能不管。

吩咐管事把人帶到跟前一問，才知道了前因後果。

伊人沉著臉，看著兩個一不掛還滿青紫的，一言不發。

村民們見生氣，立刻開始告饒，道：“求夫人恕罪，我們不是故意讓這兩個白子衝撞了夫人的，我們抓住他們，就是想立刻置了，請夫人開恩，不要怪罪。”

伊人看了一眼被推著跪在最前麵，早就被嚇得瑟瑟發抖了的人，問：“你就是他們的母親？”

“是……是夫人。”田二媳婦戰戰兢兢地說：“我……他們有罪，本來我們早就想置了他們的，但，但是村上的神婆說，說不能，所以才，才留著他們，冒犯了夫人。”

冒犯了？

當然是被冒犯了，但冒犯的不是兩個小孩子。

伊人看著人，認真地問：“都說虎毒不食子，你十月懷胎生下了他們，卻整日毆打毫不憐惜，還想時時刻刻想要殺了他們，難道生為人母，你就沒有一丁點兒惻之心？”

“可他們不是我的孩子啊！”田二媳婦驚呼起來：“他們是白子，是害人，怎麽會是我的孩子！他們連自己的父親都殺，是討債鬼害人，本不是人！求夫人開恩，早日置了他們。”

人又驚又怕，驚得是伊人問了從來都沒有想過的話，怕的是夫人知道自己生了一雙白子，嫌晦氣。

再加上丈夫得死，對來說簡直是天塌地陷的災禍，這個時候，都很不得把那兩個孽障千刀萬剮，哪裏還記得起他們是自己十月懷胎生的孩子？

的眼睛裏，全是恐懼跟怨毒。那兩個孩子，不是的骨，是的仇人。

伊人靜靜地看著人淬了毒的眼睛，心中平靜無波。

都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然而又有很多人，其實本不配為人母為人父。

比如，在被玄家養時，慕家月月來信，言辭當眾可謂是千寵萬。可一旦從玄家出來，又聽說得罪了太後，慕家便立刻翻了臉，不僅想殺了，連母親的墓，也挖了出來。

或者對大多數人來說，子是他們的附庸和財產，因而當他們有價值時，父母便是仁慈和善的。但當子的價值不如他們的期盼之時，他們就會立刻為棄子。

大到高門子弟，小到庶民奴仆，無一不是如此。更何況一個出生就帶著不詳預言的白子了。

伊人看向那兩個明明瑟一團，卻隨時準備起反擊的一對兄妹，心思左右變換。

喜歡他們的眼神，那種尖銳的，不顧一切的，想要活下去的熱切，讓忍不住讚賞。

那是隻有掙紮在生死線上的人，才會擁有的眼神，就像曾經的一樣。

“你手中的鐵鏈，是你自己扯斷的？”

小孩閉雙，隻瞪著，一言不發。

伊人又問：“你不會說話？”

見他還是沒有回答，管事便小聲嗬斥道：“夫人問你話，還不快從實招來。”

被管事嗬斥一句，小孩也仿佛沒有聽見，依舊是那個樣子。

小孩的沉默跟敵視，讓伊人再也沒有問下去的意思了。如果真的不會說話，連別人的話也聽不懂，那留著他們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伊人正準備起，吩咐管事自行出仕，卻見那男孩突然明白過來什麽一樣，雙手捋展鐵鏈，接著拉，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鐵鏈越拉越開，直到鐵鏈斷裂。

果然力大無窮。

伊人簡直震驚了。

這孩子年紀這麽小，看上去幹癟瘦弱，而且在被了這麽長時間之後，居然還能拉斷鐵鏈，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震驚過後，伊人心大好。

忽然坐定了，看著兩個小孩，問他們：“你們願不願意跟著我？從今以後聽我的話，替我辦事。我會給你們吃的，穿的，用的。我還可以教你們很多東西。”

“夫人不可！”

伊人話跟那個說完，田管事和戚管事就不約而同地開了口。

現在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很微妙，一個茶園管事一個田莊管事，原本份應該是平等的。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因為對田管事奉違的懲罰，伊人已經奪了田管事一大部分權力，還把這些權力移給了戚管事。

所以按道理來說，他們現在應該是競爭關係。這個時候能不約而同地開口阻止伊人，也算是心有靈犀了。

跪在地上的村民們，在聽到了伊人的話之後，卻都煞白了臉。

夫人要把這對白子帶走，從今以後他們就要飛黃騰達了，可想想從前他們的所作所為，便不由自主地開始心虛害怕。這兩個孩子，村長裏幾乎每個人都打過欺負過，以前他們從來不覺得這麽做虧心，但伊人這句話出口之後，他們突然就心虛了。怕有朝一日，被報複。

幸好兩個管事及時開口，讓他們心存希，希管事們能夠說服夫人，取消這個決定。

他們的想法無人在意，伊人笑了笑，隻看向兩個管事，問：“兩位管事說說，我為何不能用他們？”

“夫人明鑒，這村裏的人所作所為的確不厚道，但這兩個孩子的確是白子。白子晦氣，不能沾染，這是老早流傳下來的說法呀。夫人心善，賞他們一些吃喝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伊人轉頭問戚宜陵：“戚管事，你的意思呢？”

“回夫人的話。”戚管事想了想，道：“田管事的顧慮，小人雖然不讚同，但贇都風俗就是這樣，也不能說他的話沒有道理。夫人份尊貴，還是小心為上。至於小人自己的顧慮，卻是另一件，這田家上下苛刻子十分可惡，這兩個孩子吃盡苦頭也十分可憐。可再可憐，他們也是現在也是殺過人的罪犯，而且殺的還是自己的生父親，這實在是……夫人，請三思。”

“殺人償命，的確應該。”伊人點點頭，說。

小孩顯然聽懂了的話，眼神開始四飄，大約是想尋機逃跑。

男孩倒是終於說話，他聲音稚，隻說了一句，卻字字堅決：“我不死。”

這樣的態度，讓伊人更加喜歡。

想了想，又道：“然而尉國有律，若是防衛殺人，就不必償命了。現在麵前這些，都是人證，這對兄妹，被他們囚起來，整整一個月，沒有給食，沒有衫裹，在這冰天雪地裏，還要天天挨打。男孩是在被毆打的過程當中失手殺人，按律，刑鞭刑便可。”

“這……”

戚管事無言以對了。

田管事還想說什麽，伊人卻不再理會他，隻問兩個小孩：“你們願不願意跟我走，從今以後聽從我的吩咐，唯我的命令是從？若是願意，就說。”

男孩沒有遲疑，隻重重磕了以口頭，道：“隻要夫人救妹妹，以後全聽夫人的。”

伊人滿意點頭：“那就這麽定下來了，以後你們就跟著我。”守完吩咐綠意：“把他們帶回去，先洗漱一下，然後請大夫來給他們看傷。”

說完又看向跪在麵前的村民們，對田管事道：“至於他們，就由管事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