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周浩的案子，柳青楊在兩河府耽擱了不時日。

現如今真相大白，案明晰，苦主也有了去，他便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更何況，滄州已經沒有他想要找的人了。

旦日一早，柳青楊便跟著軍中的士兵一起，押送周浩北上。

如同之前的孫守業一樣，周浩被關在囚車裏，上還戴著厚重的枷鎖，手銬腳鐐齊全，完全沒有任何掙的餘地。

柳青楊辦事素來細心謹慎，尤其是押送案犯的時候，一路上更加仔細，每次停下來紮營休息的時候，他總要觀察四周的地形和位置，確定沒有任何異常，而且不容易設伏之後，才會停下。

這一路上，柳青楊總是在回想白衝當日在芍藥廳說過的話：

“……府臺大人周浩後的那個人，很可能參與了大人想查的那件事。”

也就是說，白衝人所托，把這個消息給他，而這個給他傳遞消息的人，知道他的份來曆，也知道他想做什麽。

按照白衝的說法，這個找上他的人，似乎並沒有惡意，而且約出一種結盟的意思。

那麽，周浩幕後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柳青楊翻著賬冊，看著這些大筆銀兩的去向，全部被運往京城，給了一個周磊的人——據調查，周磊是周浩的兒子。

但是，周磊一個小小府臺的兒子，在京城念書而已，要那麽多錢做什麽？

柳青楊沒有陸沉淵那麽強大的報係統，所以他隻能據賬麵上的疑點，來推測事的可能：

是周磊自己花用，還是幫著周浩轉送給別人？

如果是送人，那麽收銀子的人是誰？如果是自己花用，那麽如此大筆數額的花銷，很難不引人注目，應該早就被人盯上才對。

可柳青楊在京城日久，隻對周磊此人略有耳聞，知道是個紈絝，卻沒有聽到其他的評論。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後幫周磊兜著！

那麽，這個人又是誰呢？

柳青楊不愧是柳賁的兒子，沒有墮了他父親的威名，押送的人犯剛出了滄州邊境，他就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周大人。”趁著隊伍停下來歇息的當口，柳青楊拿著賬冊來到囚車旁邊。

周浩斜靠在囚車上，也不，一副認命的樣子，瞥了一眼柳青楊，冷笑道：“十五年前柳賁大人威名赫赫，一張王命旗牌，上斬貪汙吏，下斬鄉紳惡霸；沒想到十五年後，柳大人子承父業，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你不用這麽怪氣地說話，也不要覺得你是運氣不好才撞到我手裏。”柳青楊神未變，“天底下的貪汙吏、鄉紳惡霸，隻要有我在一天，都得把腦袋揣腰帶上過日子。”

他子承父業，繼承的不止是職和王命旗牌，還有那顆肅清吏治、懲除惡的心。

“那我就等著看了，看柳大人這張王命旗牌，能輝煌到什麽時候。”周浩冷笑，“可別一不小心玩過了頭，到了棺材裏，才知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有皇上撐腰，就沒有什麽不該得罪的人。”柳青楊目灼灼，而後追問，“莫非，周大人是指你背後的那個人？”

聽到這話，周浩目，隻抬頭看了柳青楊一眼，沒有再開口。

然而他神的變化，卻沒逃過柳青楊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猜對了，於是拿出賬冊，再次開口：“怎麽？周大人不肯說？這賬冊上記載的銀子，果真都是給你兒子的麽？”

周浩像是自屏蔽了所有的聲音，甚至連頭也不抬了。

“看來周大人還真是對你的主子忠心耿耿，就是不知道，我大理寺的七十二種酷刑，令郎能得住多？”

“周磊什麽都不知道，你也別想屈打招！”

“不想你兒子苦，那你就老實代！你背後的人是誰？你貪墨來的銀子都給了誰？他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他在十五年前的案子裏，到底扮演了什麽角？”柳青楊步步，連連追問。

“沒想到柳大人知道的還多的，你這麽想揭開十五年前的真相，皇上知道嗎？”周浩仍然咬了牙關不鬆口。

“你……”

柳青楊正再次追問，隻聽到砰地一聲，如同平地驚雷一樣，在這些士兵休息的地方炸開。

轉過頭，隻見硝煙四起，有人用了火藥掩人耳目——煙塵中，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囚車這邊掠了過來，手中長刀寒四，直柳青楊麵門。

柳青楊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快速偏頭躲開了這一刀，迅速出腰間長劍，與這黑人纏起來。

黑人招招淩厲，步步殺機，似乎就想把柳青楊置於死地，而柳青楊隻能全力以赴，一刀一劍在半空中撞，糾纏不休。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守在囚車邊不遠的一個士兵，悄悄地靠近了囚車，將手中的一樣東西塞到周浩的手裏，低聲說道：

“你死了，你的兒子才能好好活下去。”

這句話，是威脅，也是承諾。

隻有周浩死了，柳青楊才不能用周磊拿他，而幕後之人才能念在周浩忠心耿耿的份上，保護周磊的安全。

周浩一怔，偏頭看了這士兵一眼，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然後一仰頭，將手中的東西塞到裏，咬碎。

不過短短一瞬，烏黑的就從他的角邊流下，瞬間沒了氣息。

柳青楊逐漸占據上風，黑人上被刺了好幾劍，漸漸不敵，就在他準備退走的時候，柳青楊一劍橫掃，挑開了他的蒙麵巾。

作為暗殺的死士，了臉，就等於丟了命，就算回去，也隻有死路一條。

黑人不再猶豫，咬破了藏在牙齒裏的毒藥，自殺亡。

柳青楊上前檢查，想看看有什麽線索，卻發現這黑人上幹幹淨淨，什麽線索都沒有。

“大人！人犯死了！”就在這時，後囚車邊，一個士兵驚呼起來。

柳青楊轉，大步走到囚車旁邊，看到周浩的死狀和那個黑人幾乎一模一樣，想必就是中了同一種毒，見封。

“他怎麽會死的？黑人本沒有機會靠近過囚車！”柳青楊冷著臉質問。

“大……大人，會不會是人犯自己藏的毒藥？”

士兵戰戰兢兢地說著，方才他們都被火藥的硝煙所迷，後來又被柳青楊的劍法吸引，本沒注意到囚車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柳青楊眉頭蹙，他就是為了防止周浩自殺，在上囚車之前，專門將周浩全上下都搜了一遍，連頭發和鞋底都沒放過，周浩又怎麽可能藏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