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雪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陸沉淵。

沒有想到，他一語就能道破的心思——除了證實他這些日子的確派人寸步不離跟著之外，還證實了他有著超出常人的敏銳。

他知道會來，知道的想法，知道要做什麽。

這份了解，甚至比長年累月跟在邊的音若還要深刻，當然，他也比音若看的更深更徹。

見顧昭雪不吭聲，陸沉淵也不急，隻端著茶杯呷了一口：“說說你的想法，若是合理，我會考慮把人借給你。”

顧昭雪頓了頓，梳理了一下腦海中的思路，這才緩緩開了口。

“二公子還記得不久前從兩河裏打撈出來的麽？是府臺大人周浩的小妾馮氏。當日何師爺奉命來接大強和孫守業的時候，我曾聽他說過，馮氏是與夫攜款私奔的，而的死是夫見財起意而殺人……”

由於打撈的是大強，大強又是永安縣的捕頭，是公職中人，不好敷衍，所以何師爺給出了馮氏死亡的“合理理由”——夫。

為了不讓大強懷疑，就勢必要有一個真正的夫出現，才能讓這個謊言圓滿，於是何師爺在千挑萬選之下，選擇了白衝當替罪羊去敷衍大強。

而白衝此人之所以遭遇此劫，是因為他符合條件：

其一，他長相拔俊秀，又比府臺大人年輕，正是話本子中“才子佳人後花園”故事裏的才子形象。說他是夫，容易取信於人。

其二，白衝家境貧寒，隻有一個重病半瞎的老母相依為命。為了養家糊口，他忙著四打零工，完全沒有朋友，甚與人來往，加上其母足不出戶，旁人對他們的了解也很，容易控製，更容易栽贓陷害。

其三，為了給母親挖藥材治病，白衝經常進山，尋常都見不到他的人，所以不管是他自己還是他母親，出意外的可能比較大，就算是被人害了，也能以意外糊弄過去。

因此，一個符合形象，又容易控製陷害的人，就了馮氏的“夫”。

為了永絕後患，何師爺不僅抓了白衝，而且還殺了白氏，為的就是怕白氏突然要找兒子，壞了他的計劃。

大強相信了“夫”這套說辭，於是很快離開了府衙；楊嫂子相信了白氏“死”的說辭，也由著何師爺把白氏帶走埋葬。

隨著大強的離開，和白氏的土，一切與白衝、馮氏有關的人和事都被清理，就算有人會覺得奇怪，也不會把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

如果不是顧昭雪恰好參與打撈馮氏的，又因為想要走水路北上而認識了白衝，了這兩件事聯係起來的唯一紐帶，恐怕也不會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所以呢？”陸沉淵聽著顧昭雪的解釋，神未變，“你說這麽多，隻是想告訴我，那姓白的書生是冤枉的，所以你就要劫獄？”

“不，我要劫獄，不是為了白衝，是為了定遠侯府。”顧昭雪搖頭。

“哦？”驟然間聽到定遠侯府這四個字，陸沉淵瞳孔微微，“願聞其詳。”

“我們可以從剛才的結論反推。”顧昭雪定了定神，繼續開口，“如果白衝是被陷害的，那麽夫的說辭就完全不可信。既然沒有夫，那麽馮氏真正的死因又是什麽？”

唯一的可能是，馮氏的死有貓膩，而何師爺編造了一套夫說辭，是為了掩蓋貓膩。

何師爺是聽從府臺大人周浩的吩咐做事的，他為什麽要掩蓋真相？因為他聽從了周浩的吩咐，才做了這一切。

那麽，周浩與馮氏的死，就有著不開的幹係。

早在剛來兩河府的時候，顧昭雪便已經想到——通緝的海捕文書由府臺周浩蓋印頒發，那麽周浩在滄州境的配合，讓斷定周浩與陷害定遠侯府的幕後之人，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關係。

“我不知道你的份，也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麽。”顧昭雪最終說道，“但你既然讓我上京城為定遠侯府鳴冤，想必也是真心實意關心侯府的。周浩在侯府的事中扮演了什麽角，還未可知，但如果你想引蛇出，與其利用我，倒不如利用周浩。”

利用顧昭雪，引來的隻是一些無法證明份的殺手；可利用周浩，牽一發而全，扯出來的很可能就是背後的那條毒蛇。

“再者說，上京城鳴冤，也不可能是空口無憑，有了更多的證據，才有更大的勝算。”顧昭雪繼續開口，“孫守業室裏找到的證和信件，遠遠不夠。我以為，一個府臺所掌握的，比一介商賈，要多得多。二公子覺得呢？”

陸沉淵一直安靜地聽著，聽到的反問，臉上的笑意更深。

“不得不承認，你真是讓我歎為觀止。”陸沉淵眸深沉，然後放下茶杯起，“你跟我來吧。”

“去哪裏？”顧昭雪忙站起來跟上，問著。

陸沉淵不答，隻在前麵走，然後把顧昭雪帶到了後院的偏僻廂房，隨後推開門：“進去吧。”

顧昭雪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陸沉淵不會害，於是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然後就看到斜靠在床上的……白衝。

白衝看到顧昭雪進來，眼睛裏閃過一抹亮，掙紮著就想要下床，而且張開，想要說什麽，可努力了很久，也發不出聲音。

顧昭雪倒是沒理他，隻震驚地看著陸沉淵：“二公子……”

“憑你的聰慧，應該猜出來了，我不可能完全對你放心，所以你的邊一直有我的人，是監視，也是保護。”陸沉淵說道，“昨日接到消息後，我便料到了你的打算，所以昨夜我就派人把白衝帶出來了。”

聽著這話，顧昭雪越來越覺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測。

他的份來曆，手中到底握著多底牌，全部不知道，可是他卻憑著的行為，猜了的想法和計劃。

“利用周浩引蛇出的計劃，我覺得可行，所以我會最大限度的配合你。”陸沉淵繼續說道，“不過，我不希是你出這個風頭。”

“自然，憑我如今的境，我也不想出風頭。”顧昭雪說道，“隻要白衝這個人證還活著，有馮氏的死當導火索，到時候府臺大人必定罪責難逃。”

“話別說的太早，我建議你先給這位白公子，把把脈。”陸沉淵朝著白衝努努，提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