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瞻的眼淚像是滾燙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厲云深的心口上，將他的心臟灼燙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大。

一窒息從四面八方，如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低了角，走過去蹲下，抬起手，想放在寧瞻的肩膀上，猶豫著，最終還是垂落下來。

“為什麼討厭我，為什麼讓我離你娘親遠一點？”

他緩緩地啟問道。

“為什麼討厭你，你自己不知道嗎？”寧瞻更咽著，失聲吼道，“你當年拋棄了我娘親，現在又想湊過去，還嫌傷我娘親傷的不夠深嗎？”

厲云深的耳邊傳來嗡嗡嗡的琴弦崩斷之音。

這孩子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懂，可是為什麼合在一起，他卻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呢？

他強行下心中的震，面平靜，一字一頓的問道:“我什麼時候拋棄過你娘親？又什麼時候傷過？”

寧瞻猛地呆住。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小，不敢相信剛才那些話居然是從他的里說出去的。

他明明是來幫娘親出一口惡氣的，為什麼要說那些事？

娘親在這個人面前偽裝了面容，那就是不想被這個人認出來，他剛剛那些話不就等于自報家門嗎？

“你、你昨天晚上就傷了我娘親！”寧瞻迅速的找到了說辭，鼓起兩頰兇說道，“如果不是你，我娘親怎麼可能會被人當人質，如果不是你，我娘親怎麼可能會傷，都是你！我最討厭你！”

厲云深是什麼人，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經常審問敵方的臥底，任何人的所有表都不可能瞞過他。

這孩子分明是在說謊。

他知道自己不該去迫一個小孩子，可是心的那一悸——對那個人，以及對這個孩子的……那一悸，實在是太陌生了，他必須要弄清楚緣由。

厲云深淡然地站起了，手指捻著指尖，緩緩開口:“是嗎？可是在昨夜的事發生之前，你也很討厭我。如果你實話告訴我原因，今天的事我便可以不追究，但如果你什麼都不說，那麼……”

他的聲音冷了一度，“擅闖衙門，任何人都必須要杖責二十，你一個孩子，自然不可能讓你罰，最后還是得召你的娘親前來，代你罰這二十杖！”

“你！”

寧瞻小小的包子臉上充滿了憤怒。

這就是他的父親，這就是娘親日夜思念的五年的男人！

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能這樣！

他還沒幫娘親出那一口惡氣，這個人居然還要打娘親二十杖！

就因為他是大將軍，就因為他是一品大，所以想拋棄娘親便拋棄，想重新娶妻便娶妻，想打人便能打人嗎？

“你憑什麼打我娘親，你有什麼資格打我娘親，五年前的你傷傷的還不夠深嗎？我要跟你拼了！”

寧瞻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朝厲云深沖了過去。

厲云深的眉猛地皺起:“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雖然五年之前的記憶他沒有了，但是他也知道，他此生只和一個人有過糾葛，然而，那個人已經死了……

“我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還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嗎？”寧瞻憤恨不已，眸子赤紅的盯著面前的人，“你如今高高在上，人人景仰，就能將自己五年前的罪惡消磨干凈了？”

知府大人安大人震驚了半天，此時才回過神來。

這個寧寡婦的兒子也太大膽了，居然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指責鎮國大將軍，這是不要命了嗎？

“大膽！”安大人冷冷一喝，“來人，把他給我扔出去！”

安大人民如子，從不會傷自己的百姓，他將派人將他扔出去，不過是想保住寧瞻的命。

“慢著。”

厲云深攔住了走過來的侍衛。

“我五年前究竟有什麼罪惡，你把這件事說清楚。”

他為人事明磊落，罪惡兩個字跟他本就不沾邊。

寧瞻氣的口劇烈的起伏。

他簡直不敢相信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這個渣男居然還好意思裝腔作勢。

還是說，五年前他對娘親的傷害，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忘記了？

娘親痛苦的活了五年，而他卻忘了那些讓娘親痛苦的事，逍遙自在地在京城娶妻生子，這對娘親太不公平！

一腥甜忽然從寧瞻的口涌起，他再也忍不住，噗的一聲，一大口黑紅的噴了出來。

他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厲云深眼眸劇烈，將即將倒地的寧瞻摟進了懷中。

小小的軀，的，讓他心頭四溢。

風眸一沉:“屬下這就去請大夫！”

厲云深點頭，抱著寧瞻去了他暫住了廂房。

金戈跟在后頭，滿臉的驚疑不定。

他從小和將軍一起長大，將軍和哪些人有過糾葛，他心里門兒清。

一個是當年將軍的未婚妻，楚家的大小姐楚毓兒。

另一個是先前的將軍夫人，寧家大小姐，寧晚清。

楚毓兒五年前慘遭毒手，為了查案，尸被大理寺收走，他曾經還陪著將軍去了一趟大理寺檢查楚毓兒的尸，楚毓兒定是死了。

而……

當年，先夫人一尸兩命的消息傳回厲家之后，將軍第一時間就趕到了宮里。

可將軍趕過去時，卻只得到了一滿臉被毀容的尸。

那尸和先夫人不管是形，樣貌，……全都一模一樣。

將軍質問過皇上，問仙先夫人為什麼被毀容了。

皇上說，先夫人在宮中盡恩寵，躺上龍床，被宮嫉妒，幾個宮合謀將夫人的臉給毀了。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卻又有許多疏。

五年前的將軍本就不相信夫人死了，瘋了一樣的將整個皇城、整個皇宮、京城方圓幾百里的城鎮和鄉村都翻了一遍，卻本就沒有找到夫人的影子……

最后，將軍思念疾，抑郁病，夫人還未下葬時，將軍就暈了過去，整整暈了一個月，再醒來，便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