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你明日就要進宮了。」樓父張地了手心，藉著酒意問：「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怪過爹？」

樓婉狀似無意地瞧了外頭一眼，「爹，您想說什麼？」

「我、我就是想說。你娘過世沒多久，我就納了喬氏為妾，這麼多年也沒問你，心裏是不是有芥。」樓父忐忑地看著，生怕從裏聽到『是』字。

樓婉覺得可笑，「爹，我有沒有芥，你不也納了為妾嗎？而且過了這麼多年，才來問我？」

太可笑了。

「這，這，」樓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那你怎麼不跟我說。」

樓婉端起茶，淺淺地抿了一口，今晚滿桌菜沒有一道是吃的，吃著滿油膩，樓父還說是為送行。「爹，我跟你說了，你會不納嗎？」

娘土不足三月，樓父高調納了喬氏為妾，沒多久就生下了樓珍。樓父不會真的以為不知道他們早就暗度陳倉了吧。

樓父從心底生出一窘迫，他從沒想過樓婉這樣不顯山不水的問話竟然比場上的爾虞我詐更讓他手足無措。「婉兒，是爹對不住你和你娘。但是這麼多年，喬氏對你也不薄，樓家也被持得好好的。爹有時候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樓婉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沒有說話。真為娘不值得，多年青春葬送給這樣一個無的男人。被喬氏和樓珍欺負，胳膊上的掐傷，冬日單薄的裳，樓父不是沒有看見，但從沒為說過一句話。現在卻來長篇大論要別記恨，晚了。

樓父還要說什麼，樓婉卻已經站起來，「爹，我房裏還有一堆東西沒有收拾呢，我先回房了。」

「婉兒！」樓父像是酒醒了一般，還要再說什麼，外面忽然衝進來兩個家丁，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們。他臉一沉，「沒看見我正在和小姐說話麼！滾出去！」

兩個家丁連忙說：「老爺，二小姐，聽雨閣走水了。」

樓婉立刻走到門口看，發現聽雨閣的方向的確有火閃耀。

「走水了？」樓父忙問，「婉兒，陛下賞賜給你的東西是不是還在聽雨閣里？」

「是。」樓婉臉沉重地點點頭。

樓父急沖沖地喊：「快人去滅火啊！」

他連忙朝聽雨閣走去，轉頭看見樓婉還站在原地，忙把拉上。等他們到聽雨閣門口，火已經撲滅了，喬氏正站在那兒指揮眾家僕。

「老爺，這火是從婉兒房裏燒起來的，倒是沒死人。就是陛下賞賜的那些東西……」

樓父只覺眼前一黑，賜的東西都燒沒了，再過幾個時辰樓婉就要宮了，這要他如何是好！

樓婉始終面無表，只是問喬氏：「全都燒沒了？」

喬氏點頭，「是啊。」

樓父一抹臉，怒斥道：「怎麼會燒起來！怎麼會突然走水！」

「許是哪個家僕沒注意吧，婉兒喜亮，屋裏蠟燭點得多，這不就燒起來了麼……」喬氏說得有理有據，「可是燒了賜的東西，這樣的事可不好說出去，報都沒臉的。」

樓父急得直撓頭，「這要了我的老命了，我好不容易要當國丈了，怎麼突然出了這檔子事……」

樓婉看著喬氏的表演，心下冷笑，直到看到綿綿出現在人群外，表才微變。

「爹，那些都是賜的東西，兒必須要討個公道。」

樓父一跺腳，「可是這火不是不知道是誰放的麼！」

人群外忽然有人喊道：「我知道！」

喬氏臉一變，朝那聲音看去，只見綿綿開眾人，走到樓父面前，「老爺，方才我回來救火，在地上看到這個帕子。就在小姐屋子附近找到的！肯定是放火的人留下的。」

樓父奪過一看，上面綉著一對鴛鴦，是喬氏的帕子。他馬上抓住喬氏的手，「是你乾的！」

喬氏都沒注意自己的帕子丟了，驚恐得看著樓父，「老爺，我、我沒有！」

樓婉語帶哭腔，「我院裏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你的手帕在，證據確鑿，你還不認？爹，那是陛下賜給我的東西啊！」

「老爺！我冤枉啊。」喬氏瘋狂搖頭，這種時候只能咬死不認。

樓父為難地看著們，喬氏死活不認，樓婉又滿臉委屈，「這……這……」

樓婉以手帕掩面，出一滴眼淚，凄楚地說道：「爹，娘的牌位，也在我房裏，也燒沒了……」

今夜和樓婉的一席話勾起了樓父的愧疚，樓父聽說樓楊氏的牌位都燒沒了，當即火冒三丈，不管不顧地推開喬氏。「來人！把關起來，天一亮就扭送府！」

無論喬氏怎麼求，樓父都不鬆口，喬氏只好破罐破摔地說：「就算把我扭送府，也救不回那些賜的東西了。」

樓婉抹去眼淚，對樓父說：「幸好呢……陛下賞賜的那些東西有些地方不合我的心意，我又不好再讓宮裏派人來，就都送到城裏的工匠那兒，讓他們改了。哦，再晚點就該送回來了。」

喬氏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樓婉還留了一手！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樓父大喜，又有些不悅，「那你怎麼不早說，害得爹這麼著急。」

「兒剛才在想著娘的牌位，一時忘記了。」樓婉又垂下眼，樓父哪敢再計較。

「你做得對，那些東西可以不計較了，你娘的牌位必須計較。來人，把喬氏拖下去。」

「老爺——！我錯了，我鬼迷心竅，老爺！」喬氏抱著樓父的大哀求，卻被人拉走。

樓婉出一個只有喬氏才能看見的笑容。

喬氏急火攻心，口不擇言道：「樓婉！你別高興得太早！你娘的牌位都燒沒了，還是我贏了，哈——」

樓父馬上給喬氏一掌，指著的鼻子說：「把舌頭拔了，看還敢不敢說話！」

「老爺，你好狠心啊！」喬氏痛哭流涕，怨恨地看著樓父和樓婉。

樓婉心下沒有一波瀾，冷眼瞧著樓父和喬氏互相咒罵的樣子，沒有勸樓父，也沒有告訴他其實娘的牌位早就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