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得應該不是很醜，之所以說應該，是因為那滿臉的麻子實在是看不出好看與否，姑且就說是別緻吧。

他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些紅的紙，據說是以前寫春聯的模板，讓他按照上頭的寫就可以。

原來如此，不用自己想啊。

崖頭村通閉塞，尤其是冬天，大雪封山更是沒人能進出，這紅紙也是村民想辦法自己染的，手上去便能蹭的滿手的紅。

以前快過年的時候，老孫頭便會在村裏最中心的位置擺個桌，給村裏人寫聯子，自覺的人會送來些東西，以表心意，拿不出東西的也無所謂，左右就是圖個喜慶。

現在他年紀大眼花，寫不了了，村長找過來他便讓去找東月寫。

這也算是為村長，能為村民做的為數不多的事了。

只是今年不一樣，因為天太冷，寫的又多，現在就在家裏寫一部分，到時候也能輕鬆些。

年輕的村長笑的有禮。「真是麻煩你了，這些算是我的心意，收下吧。」

無外乎就是吃的用的，東月也沒推辭，順勢收下了。

待人走後，白小茶嗤了一聲。「就知道你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活兒，欺負人。」

當事人很是悠閑，他一挑眉。「你以為孫叔在這裏為何有這麼高的地位？」

也不是真正的榆木腦袋。「我知道。」

醫年齡輩分佔了很大一部分，但若是品德不好，也不會明知道他眼睛花還去他那兒治病了。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是很難搞的一個東西。

其實只是說說而已，能找上他，說明大家對他認可。

白小茶一撇。「外面多冷啊，到時候你要站那兒不是一上午就是一天，能得了麼……」

東月輕聲一笑，對此也不再多說。「待會兒我去買點東西，你想吃些什麼？」

他說的不是用，是吃，顯然是把白小茶還當一個孩子，可是那一直安安靜靜的東靈玉聽見這話，卻是耳朵一，立即大聲道。

「糖……糖葫蘆，葫蘆……」

轉頭過去一瞪眼。「小孩子吃什麼糖葫蘆，再吃牙就壞了。」然後又立即看向東月。

「我想吃糖葫蘆兩串謝謝。」

「……」

東靈玉再怎麼小，也明白麻麻這是在欺負他，登時一癟，眼淚汪汪的道。

「疊疊……」

東月無奈扶額，照顧一個孩子都夠累的，更別說兩個。

通閉塞的原因，崖頭村並沒有非常系統的買賣模式，那些日常用的東西，大多都是村民家裏自己做出的活計，然後拿出來賣。

比如過年必備的瓜子花生，有些人家會專門種植，冬天就算賣不出去自己也能吃。

再比如說糖，農村人普遍勤快能幹，他們會在春天採集大麥芽熬制麥芽糖，好好放置保存，秋天收穫花生的時候，便能做非常好吃的花生糖出來。

出門恰好路過那重新翻修過的房屋，恰巧見了剛出門的青雲，他非常熱的打招呼。

「東大夫，你這是幹什麼去？」

沒拿藥箱，不是去出診。

若是當初二爺曉得自己學著玩的東西現如今變了他吃飯的手藝，那時估計一定會學的更仔細。

別人不知道，東月自己心裏清楚，他雖然夠不上醫不這四個字，但稍微複雜的病還是有難度的。

不過這村裏人也無甚大病，基本都是父母給孩子看，自己則是能忍就忍過去了。

其他人也看不出來其實年輕有為的東大夫是個醫淺薄的……新手。

東月不聲的皺了皺眉。「去買東西。」

買東西！青雲腰間的銀袋在蠢蠢，他連忙上前一步，認真說道。

「正好，我也要去買東西，但是我對這附近不怎麼……就勞煩大夫你帶帶路了。」

「隨你。」冷冷淡淡一句，男子徑自向前走去。

青雲頭皮有些發麻，怎麼覺二爺人更冷了。

顯然東月有自己詳細的規劃，先是去了村頭的劉大姐家買了花生瓜子，又去村中王阿婆那裏，買了點麥芽糖和花生糖。

臨走的時候非不要錢，睜著一雙已經快要看不見的混濁眼睛，語氣誠摯而又激。

「這點兒東西你就拿走吧，老婆子不要你的錢。」

這時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好像幫這家的兒子治過病。

如此，他便沒有再多堅持。

在村裏轉了一圈，發現往日裏賣冰糖葫蘆的大爺沒有出攤，於是兩人又去了住的比較偏遠的陳大爺家。

這位陳大爺世可憐，髮妻早亡，唯一的兒子在很久以前就去了，村裏人說是他搶了孩子的壽，瘋瘋癲癲了半年後，突然就好了。

他那時年紀也不小了，自此便做起了冰糖葫蘆，舉著個和自個兒齊頭高的木樁，上頭滿了麻麻的紅串子。

小孩兒喜歡黏著他，大人們孩子離他遠些。

他今年已經五十九歲了，過了這個年，再過幾個月就得去瓦罐墳里，可是並沒有孩子給他送終。

這裏比白小茶他們的房子還要偏僻，破財的小院七八糟，好像很久都沒有人整理，房頂的煙囪卻冒出些許煙火來。

屋裏正中間放著那隻木頭樁子，只剩下零星幾串品相不好的冰糖葫蘆，背對著門口，灶前正佝僂著一個背影。

陳大爺在熬糖，熬製作冰糖葫蘆所用的糖，黑口大鍋里冒著騰騰熱氣，裏頭半鍋濃稠的、滾燙的糖水。

旁邊簍子裏是滿滿幾籮筐的山楂，上頭還沾著些冰碴子，是他剛從地窖里搬出來的。

聽見門口有靜，他以為是尋味兒而來的小孩子，頭也不回的向後擺擺手，語氣輕快道。

「再等會兒再等會兒，馬上就好了，看把你們急得……」

一轉頭，卻愣住。

門外是兩個眼生的年輕小伙，他一愣神兒，恍惚道。「李已經長這麼好看啦……嗯？不是？」

屋外那好看的人說道。

「我來找冰糖葫蘆。」

他說得是找，不是買。

陳大爺恍惚間反應過來，搖搖頭說。「哦，李還沒長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