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漪像只斗贏的大公，昂著頭走了。喬金靈發現還有個食客，竟然淡定從頭吃到尾，別的食客覺得不對，自覺放下錢就走了。

只有他穿著藍工裝，一口面一口蒜，再嘬口小酒，吃得那一個。

人類的悲喜果然不相通。不過爸爸曾經告訴，能吃飯的猴子能爬山，能吃飯的老虎能占山，吃是衡量人能力的本。熱生活的人多半都是吃的。

這邊喬向秀愧難當，跑到后屋，暗自泣。喬金不知所措，還從來沒見過二姑姑如此狼狽。

“金姐姐，剛才阿姨說的劉方舟是經常來嗎？”

喬金靈想多了解。

“嗯，他經常帶一個劉甜甜的小孩過來，我不喜歡那個，特別氣。”

喬金撅著，還是自家妹妹更好。

喬金靈和劉甜甜有一面之緣，也不怎麼喜歡，不是公主命，卻傲得像個公主，有張明漪這樣慣著也難怪。

“靈靈，應該怎麼辦呀？二姑姑看起來好可憐。”

“金姐姐，你和二姑姑呆的時間最長，不如你去勸勸吧。”

喬金靈這樣說，其實也不指喬金能勸出什麼效果，只不過想把支開，自己有別的事要做。

喬金也聽話，徑直走進后屋。

喬金靈拿出給姐姐的鉛筆和本子，刷刷幾下，寫下了一大段文字。那個食客從頭到尾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妥妥的一個吃貨。

把本子夾到喬向秀的賬本里。這樣才能保證被二姑姑看到。其實本就不想鼓勵二姑姑再去找劉方舟，有這樣的婆婆在，若是男人沒有足夠的骨氣擔當，那麼這個人的日子多半是不好過的。

抵不過生活的瑣碎，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本就不夠牢靠，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盛氣凌人的婆婆。

想勸喬向秀該放手時且放手。這樣的家庭無法治愈的心，無非是再次走進婚姻的泥淖，好不容易走出來的，怎能這麼輕易再掉進去。

喬向秀和喬金一起走了出來，的兩個眼紅腫得跟核桃似的，馬上就到飯點了，還有很多事得忙活，這個堅強的人，并沒有讓自己太久沉溺在悲傷的緒中。

“走了啊！喬老板！錢放桌子上了！”

男人終于吃完，大步走出店。

“你慢走啊，陳大哥。”

喬向秀里招呼著，手腳麻利收拾桌上的碗筷。

“哎呀，還說讓靈靈吃面呢，放這麼久估計都坨了，我再去做一碗。”

喬向秀強作歡笑。一碗面放久了，被人挑過了，都不再是原來那碗最新鮮的面，更何況人呢。

“不用了，二姑姑，我就吃這碗很好。剛才靈靈還覺得有些燙，現在吃啊，剛剛好。”

喬金靈看出喬向秀的心思，故意拿著筷子大口吃面，不過實話實說，這面確實做的不錯。

湯頭醇厚，面條勁道，潔白的面條掛上濃厚的湯，澤鮮明，聞著噴香，整口偏咸，呲溜溜吃上一碗，都變得暖和起來。

給喬向秀寫的是舒婷的一首小詩《致橡樹》，最早發表在79年的《詩刊》，也是喬金靈特別喜歡的一首詩。

30年后，人們談流量、直播、網紅、掙錢，可現在人們把詩歌當做最好的存在，不能說的話、不敢說的話、想說的話，都能從詩歌中找到，錮已久的思想，第一次發現有詩歌這種好的語言。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像刀，像劍，

也像戟；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們分擔寒、風雷、霹靂；我們共霧靄、流嵐、虹霓……”

詩中的困苦與共，休戚相關，承擔相，并肩站在一起的令喬金靈著迷，所以即使前世已經36歲，也不愿意有一的將就。

現在把這首詩抄錄給喬向秀，希能明白，最好的不會令人自卑，和對的人待在一起，心都是舒暢自在的。

等喬向前拉著炭回來時，三個人都心照不宣什麼都沒有說。看著爸爸樂呵呵沒心沒肺的樣子，有點羨慕爸爸媽媽的，雖然不轟轟烈烈，但細水長流，互相尊重。

所以之前爸爸去世后，長大也勸過媽媽再找人一起過，可媽媽一直不松口，可能明白再也找不到像爸爸這樣好的男人了吧。

一路上，喬金靈都沉默不語。喬向前還以為閨在生氣不帶去供炭所。

到了家，喬向前了兩口飯就開始打煤球。喬金靈蹲在一邊，看爸爸媽媽勞作。

這可是件力活，得把炭和紅土按1:1的比例混合，等充分混合以后，從中間挖個，倒上水，跟和面似的，變粘糊糊的炭泥。

一定要混合了，不然打出來的煤球燃燒速度不行。炭泥變粘糊以后，粘太大，得用鐵锨反復攪拌，極其消耗力氣。

等這一工作完以后，剩下的就好多了。拿出打煤球的模子，類似于打氣筒，一端是圓柱形的模，先在水盆里沾點水，再從另外一個盆子里沾上木屑，使勁扎進炭泥里，等瓷實了，再把里面型的煤球推出來。

就這樣，一塊又一塊，按照順序排好，暴曬，把煤球徹底曬干，就可以搬到灶間摞起來，等冬天慢慢用了。

喬向前多做了一些，還要給楊桂香送去，最不待見的孩子，如今是照顧最多的。

等忙完這一切，天早就已經黑。

喬向前和孫慧芳都累得夠嗆，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彈。

“我分兩天弄就行了，你還非要幫忙？對了，有東西給你。”

喬向前上嗔怪，心疼媳婦兒。

“什麼東西現在才想起來？”

喬向前掏出一個大包袱，遞給孫慧芳。

“今天我去找季大嫂拿的，你不是一直說想要雙羊牌線嗎？我提了一句，季大嫂就給了我這些。”

孫慧芳打開包袱，里面是各的線:“你怎麼又拿別人東西？人債最難還了。”

孫慧芳說得沒錯，吃人短，拿人手短，不能平白無故欠別人人。

“你看看你這人，我有那麼沒數嗎？當然給錢了，不收錢，我都不要。季大嫂說了，有親戚在那個線廠，你要是想要，就替你買。”

喬向前早猜到媳婦兒會這麼說，他也不是那種占便宜的人。哪怕錢掙得一點，路走得慢一點，每一步都得走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