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家，看到季時節和劉方舟又來了，他們沒了上次的興，原來喬金靈的設計稿經過劉方舟的打版設計后給廠長看，本以為會被重視，沒想到廠長掃了一眼，不當回事。

“他們覺得款式太過于超前，還是目前保守的款式更安全。可是現在老百姓吃得好了，要穿得好，再也不是以前了。”

劉方舟憤憤然，臉漲得通紅。

“你看現在，今天這個人穿了件子，明天別的人也想要。咱們鞋廠的鞋早晚會被淘汰的，等真有那一天就完了。”

喬金靈對劉方舟刮目相看，簡簡單單幾句話，就道出了幾十年之后才會出現的新名詞——卷。

沒有放開之前，你窮我也窮，你我也。等到質足以后，就變人無我有，人有我優。

“誰說不是這樣呢？其實兄弟們，我聽說咱們皮鞋廠效益慘淡，說要面對社會進行租賃招標呢。”

季時節眼神閃爍，他了心思，既然不能指別人，還不如自己試一把。他自己能力有限，想上這兩個兄弟一起。

他盤算過了，劉方舟懂技，喬向前人踏實，看著木訥，偶爾還有出乎意料的鮮點子。

“不能吧，咱們可是國企。”

劉方舟還是不相信。

“國企怎麼了，你沒看去年年底報上說的嗎？參那邊的汽車工業公司都在招標租賃企業，下面跟汽車有關的變速桿廠、軸管廠、膠木齒廠什麼的，都在招標租賃企業，憑什麼咱們小小皮鞋廠就不會呢？”

季時節膽大心細，從報紙新聞上時代的細微變化。

“也是啊，這個皮鞋廠我早就待夠了，萬年不變的老黃歷，天說要改，可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還不夠地皮的呢。”

劉方舟年輕氣盛，對于皮鞋廠的一些老派做法看不慣。

“兩位哥哥，你們說的我也不懂，但我相信你們，有兄弟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會盡全力的。”

喬向前頭腦發熱，被季時節和劉方舟的話說得熱沸騰。

一旁的喬金靈直接無語:“我親的老爸誒，你都沒搞清楚，他們兩個人要做什麼事，你就赴湯蹈火，肝腦涂地了？看來得好好看著這個糊涂老爸。”

其實季時節說的話，喬金靈也不是那麼明白。在歷史課本上學習過，80年代中后期，很多國營企業資不抵債，尋求變革之路，以租賃或者轉讓的形式給個人。

可爸爸現在也沒攢多錢吧，真要走出這一步，還是要慎重。畢竟每分錢都是爸爸熬夜腌牛皮掙來的。

也有私心，每天看到爸爸搬著大石塊，累得腰疼，年輕還好說，真要再多干幾年，恐怕會得腰勞損之類的病，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靈靈啊，你畫的鞋沒有用到，但是真的很不錯。等叔叔找人定做出來，再送給你好不好？”

劉方舟看著喬金靈盯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拿了小孩子的東西，卻什麼結果都沒有。

“沒事噠，劉叔叔，靈靈喜歡畫畫。叔叔，您能送我一套水彩筆嗎？”

喬金靈拿小換大，唯有如此，劉方舟心里才能好一些。

“好的，等下次叔叔來，給靈靈帶畫畫本和水彩筆。”

劉方舟釋然。

喬向前苦留季時節和劉方舟吃晚飯，可兩個人就是不同意。

“慧芳，你們在家嗎？”

是喬向秀的聲音，想納一雙鞋墊子送人，來找孫慧芳要花樣子。

“二姐，在家呢。”

孫慧芳還沒見到喬向秀的影，就在院里朗聲招呼。

等到喬向秀一進院子，只聽和劉方舟發出一陣驚呼。

“怎麼是你？”

“怎麼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

周圍的人一臉懵，什麼時候這兩個人有了集？

“這是怎麼回事，方舟？你怎麼和向前二姐認識？”

季時節也是滿頭霧水。

“大哥，這不都是芝麻掉針鼻里，巧了不是？我沒空去買菜，蘇大媽說有人能來送、蛋什麼的，我也買了幾次，都沒能及時拿，壞了好幾次。”

劉方舟憨憨笑著，家里沒有人，他也只能帶著兒湊合過著。

“東西壞了，確實可惜。我這才……”

喬向秀言又止。

“多虧了大妹子，給了把鑰匙，不幫我送到家里，還時不時幫我炒菜，接甜甜放學。給錢，又不要。”

劉方舟眉眼里俱是激。

喬向秀紅著臉不說話。

一旁的喬金靈嗅到該死的味道，一個離了婚備傷的人，一個失去妻子獨自帶著兒的男人，說他們不是天作之合，老天都不答應！

人的直覺總是那麼靈敏，喬向前剛出門送季時節和劉方舟，孫慧芳就扯著喬向秀的胳膊，神兮兮問道:“怎麼回事呀？二姐你有況，快坦白代。”

“哎呀，慧芳，哪有什麼況？別那麼多事啊！”

喬向秀臉紅得像煮的大蝦。這樣的人，離過婚，又不能生孩子，哪有資本嫁城里工人？

“還說沒況，你看你的鞋墊大小，一看就是給男人做的。可別說是給你兄弟做的。我之前還奇怪呢，給你花啊草啊之類的樣子，你不要。偏偏要那鴛鴦并蓮。”

孫慧芳說話也俏皮起來。

“你煩死人了，再也不要理你了。”

喬向秀上說著討厭，可卻老實站在原地。兄弟的幾個媳婦兒中，也就和孫慧芳能說上幾句話，才不舍得走。

兩個人頭對頭，嘰嘰喳喳，說著己話，時不時出嘎嘎笑聲。一直到天黑了，喬向秀也沒有要離去的意思，人們的故事伴隨著月傾瀉而下。

人們之間的聊天，未必需要解決問題，更多的是傾訴，有一人在你旁，聽你絮絮叨叨講瑣碎的事，時不時點頭、蹙眉、咒罵……

這樣的友誼便足夠。

喬金靈想起前世，和幾個恨嫁的朋友逛街、喝茶、吃烤魚、罵男人……

朋友們，你們都還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