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明暗暗，腦中劇痛，眼前眩暈，穆長寧有一瞬的恍惚。

待看清二人時，驀地就是一怔。

“五哥……”

這玄年和碧，可不就是凌玄英和凌清溏？

原來無論夢裡夢外，都是他們救了的命啊。

穆長寧手抹了抹臉上的湖水，可惜子沒什麼力氣，依然定定躺在平地上。

浸溼的衫在上，寒意直直往骨頭裡鑽。

很冷，也很累。

凌玄英出手湊到面前，霎時便像被蠱了一樣，下意識地將手放到他手裡。

年的手掌並不寬厚，卻十分溫暖，與從前一模一樣。

凌玄英也始終都是那個溫暖堅韌的年。

“你沒事吧？”他低聲問道，已經不著痕跡鬆開了手。

穆長寧只能到留在指尖的暖意頃刻消散。寒風吹過，溼冷的衫，全凍得僵冷，難以彈。

艱難地仰起頭，凌玄英面上依然溫和，然而著的眼神，卻著淡淡的疏離。

“五哥……”穆長寧喃喃。

他微怔，一旁的凌清溏先皺起了眉：“你稱呼他什麼？”

穆長寧突然噤了聲，凌玄英揚脣輕聲笑道：“清揚，你靈不全，沒有資格排行宗譜，不可與我們以手足相稱，以後莫要再犯了，被人聽到你又得罰了。”

凌清溏贊同地點頭：“現在是我們也便算了，上三哥和小九，你只會吃不了兜著走。”

穆長寧呆愣地坐著，默然無言，心裡一時很不是滋味。

分明，分明他們不是這樣對的啊！

那事實又該是怎麼樣的呢？

會與一個廢凡人以兄姐妹相稱？會盡力幫一個沒什麼的婢？會百般對照顧有加？

算什麼？有哪裡值得他們費心？

他們對的好，全來源於那場夢啊！

凌玄英見呆呆愣愣地坐在原地，與凌清溏對視了一眼，道：“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們也先走了。”

說完，當真便再看不見那他們的影，偏僻的院落只餘一人。

不該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穆長寧的頭更疼了，用手撐著腦袋，天旋地轉的，昏昏沉沉混沌一片。

突然，有溫暖的指尖輕過的額頭。

穆長寧猛地睜開眼。

燭昏暗，坐在牀頭的是一個消瘦憔悴的婦人，皮蠟黃，臉頰凹陷，五也不如何緻好看，眉眼間卻自然流出一種溫細膩。

怔怔發呆，驀地眼眶微酸。

“娘……”穆長寧聲喊出。

氏頓覺好笑：“怎麼了，跟傻了似的。”

出手指輕輕颳了刮穆長寧的鼻子。

悉而親暱的舉，讓穆長寧眼睛更加酸，連忙撲到氏的懷裡，既驚又喜：“娘，你沒死，這太好了！我還以爲，還以爲……”

“以爲什麼？你這傻孩子，又做噩夢了？”氏不在意地笑笑，輕著穆長寧的長髮。

穆長寧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擡頭四顧，這是個簡陋的房間。咯吱作響的木架子牀，發黴溼的棉被，缺了一角的實木桌椅，還有牆角放著的那盆枯黃乾癟的蘆薈。

窗櫺上還糊著一層半舊的玻璃紙，有些地方破了，冷風一簇簇往裡頭灌。

這是從前在凌家時，們母居住的小院落。

穆長寧愕然。

這麼說，是真的回來了？

剛剛凌玄明和凌清婉將扔到水裡，凌玄英和凌清溏把丟在湖邊也都是真的？

又或者說，離開凌家的那半年，纔是假的，一切都只是的想象？

“長寧，你發什麼愣呢？”氏笑著問。

穆長寧一愣：“娘，你我什麼？”

“長寧啊。”

長寧！

氏竟然喚長寧！

以前在凌家的時候，的份一直都是凌清揚，穆長寧這個名字從沒給誰過，直到離開了，才用回了在現代的名字，氏怎麼會知道的？

穆長寧更覺怪異，旋即想到，母親會占卜吉兇，興許這些也是卜到的。

可這也不對，如果離開凌家之後的事都是假的，那氏應該就只是凌三爺的一房普通小妾纔是，又怎麼可能會占卜呢？這不是先後矛盾嗎？

穆長寧完全理不通頭緒。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魂不守舍的？”氏搖頭。

穆長寧擡頭看：“娘，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明明記得你把我送走了，然後你就過世了，給我留了封信，代了我好多好多事。我莫名其妙地靈完整了，我就一個人出去闖，在一個村莊還差點被魚怪吃了，後來去了點蒼城，在那裡修煉，準備以後加蒼桐派……”

穆長寧絮絮叨叨地給氏講的見聞，屋子裡變得很安靜，只有輕輕脆脆的嗓音。

話說完了，氏溫熱的手掌上的額，喃喃道：“你是不是病了，怎麼胡言語的？”

收回手，一臉無奈：“長寧，孃親子雖然不好，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會離開你的，你別擔心。你之前也一直都在家，從沒有出去過，至於修煉……”

氏輕輕嘆了口氣：“長寧，你別不服氣了，天道不可逆，每個人出生就是註定了，各人有各人的際遇命數，有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屈從……”

氏的話說的既無奈又惋惜，消極的緒中帶了無盡蕭索。

想要將穆長寧攬進懷裡聊以安，一隻小手卻突然出擋住了的作。

氏愕然，就見穆長寧正盯著自己的眼睛看。

氏的一雙眼黑白分明，眼尾微翹，顯得有幾分。穆長寧進漆黑的瞳仁裡，昏暗的燭搖曳下，看到這裡面清晰地映著自己的面龐。

蒼白的，小巧的，清秀的，卻不是那種扔到人羣裡完全找不出來的醜丫頭。

這不是凌清揚的臉，這是後來母親給解除部分面部封印後呈現出來的面貌，是這半年來一直頂著的臉孔。

那場所謂的夢，纔不是假的！

“長寧？”氏輕聲喚。

“我的母親，不會說這種話……”

穆長寧深深吸了口氣，直視著氏：“我的母親，雖然弱，卻不怯懦，從不會跟我說人各有命這種話，也不會打消我的積極，相反的，會鼓勵我，會支持我，也教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氏默然無言，眼神微閃，站直了子。

“這一切都很真實，我差點也信以爲真了……”

穆長寧扯著角有些自嘲：“凌玄明和凌清婉是梗在我心頭的一刺，凌玄英凌清溏曾助我於微末之間，母親對我亦是十分特殊重要的存在……可而今呈現在我面前的，卻是與我認知不同，皆都是我心中所懼所怕的一面。”

“我承認一開始確實了影響，也一時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但我仍願意相信我的心，它會告訴我，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該做，什麼不能做……”

貪嗔癡恨惡，人之七大罪，任誰都不可避免。

這些幻象，就是凡心七六慾所化，它會據你自，構造心魔。

心念堅定的，便能看破，而心志不堅者，必會其影響！

心之所至，即心之所安。

尋仙問道，必先修心，心中清明，則無畏無懼！

這纔是尋仙梯的最終目的，讓人認清自我！

穆長寧心有所，腦中一片明悟，原先簡陋的小屋，又一回變了雲霧繚繞的白玉石階。

而此時的穆長寧，正盤膝坐在石階上，閉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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