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邁倒是對季清菱印象頗深,從前做個小男孩兒打扮,拿著那幾本《困學紀聞》去典讓,行事做派均有大家風範,後來雖然事有了變化,那幾冊書也被自認做是仿造,可一樣極有價值,當中許多容讓他豁然開朗。
如今幾冊《困學紀聞》已經送去京中,被翰林院中許多老儒供起來研究,薊縣也因此大出了一番風頭。
此時聽錢孫氏提起,他聽不出老妻這一句問話後頭的語,只點一點頭,簡單解釋了幾句,因覺這個小孩子人極有意思,話語中不由自主便多了些維護與欣賞。
錢孫氏立場不同,自然想法也同他不一樣,越想越覺得不對。自古嫁兒除了怕嫁到寡母之家,一樣怕遇上多事的小姑子,這顧延章只有一個妹妹,兩人一住著,今日爲了還連學都不上,從中能看出兩人甚好。
顧家的妹妹才十餘歲,上無父母長輩,外無族親,只顧延章這一個哥哥在,且不說人品相貌如何,就這樣的出,將來要出嫁定會是一樁麻煩事。
聽丈夫這語氣,應當是個識文斷字的,越是這樣,以後越是不妥。兒已是當嫁之年,若是說定了人家,這一兩年間就要出閣,真個進了顧家,至還有好幾載要同那小妹妹相,長嫂如母,雖才大了幾歲,將來不得要幫著說人家。
這樣一個人,上不得,下不得,高不,低不就,說得好是理所當然的,萬一說的不好——十有八九難說好,以後就沒完沒了了。
錢孫氏是嫁過幾個兒的,但凡進了寒門,當真沒一個過得好,雖然說出去好聽,丈夫都是進士,前途無量,可這都是擺給外人聽的,誥命頂在頭上,別人看著好看,可日子苦不苦,只有自己知道。
現在年紀大了,就這一個心尖上的兒未曾出嫁,實在不想再讓爲了面子吃虧。
自家丈夫是靠不住的,他先生做久了,看見有才學的寒門就心,也不想想這做學生是一碼事,做婿又是另外一碼事。
錢孫氏並不打算跟丈夫吵,只把這一樁樁,一件件記在心裡,之後再做對比。
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楊義府無論出、背景,樣樣都吊打顧延章,其實已經有了初步的決斷。
這一回,無論如何也要讓兒嫁一戶舒服的人家。
錢孫氏心疼兒,到了晚間,特去找了錢芷,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你爹爹如今管著幾個學生,都是這幾年間數一數二的,爲了將來下場能十拿九穩,這一回連發解試都不參與了,家裡有心從中給你選一個,明日收假,你好生看一看,心中也好有個數。”
錢芷年齡不小,每日聽著母親說些家長裡短,多多也曉得子嫁人,無異於二次投胎,然則小兒家,到底,低低“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錢孫氏笑看著自己的兒,道:“娘自會幫你上心,可也要你自己挑中才行……”
錢芷還是害,嗔了兩聲,只不肯再說,當晚翻來覆去,腦中盡是那一日廳中得見的場景。睡不著,索翻起來點了燈燭,在下看一回顧延章的當日院試的文章,閱到彩,忍不住誦讀出聲。過了盞茶功夫,方纔滿肚子期待地回牀睡去,一夜醒來幾次,總覺得天該亮了。
次日大早,鄭時修、楊義府二人回來,不得去錢孫氏房中拜見一回,錢芷坐在下首,本是半垂著頭,可餘一掃,竟沒瞧見那一個人,登時心涼了半截,別說凝神細聽,連坐都坐不穩了。
錢孫氏留著兩人問了許多話,佔著長輩的份,用垂詢關心的名頭便能聊上許多家中細節。二人在此畢恭畢敬地回了小半個時辰的話,這才告辭而去。
錢孫氏是丈母孃看婿,怎麼看怎麼滿意,兩個學生站在一,越發襯得楊義府出名門,舉止得當。待他兩走了,才遣退了下人,笑著對兒問道:“覺得如何?”
錢芷絞了半日的帕子,這才鼓足勇氣問道:“娘,上一回,不是還有一個人……今日怎的沒有見著?”
錢孫氏防了丈夫,誰想到竟被兒在此拆臺,知道小兒家不諳世事,多會有些才子佳人的天真想法,也知道丈夫日日在口中念著,估計也對影響甚深,便拉著兒,說了許多門當戶對的道理。
錢芷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雖覺母親說的許多話著實有些駭人,可想到顧延章那一筆文章,那樣一個人,又覺得世上哪有好事佔盡的。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道:“娘……爹爹說,那顧延章有狀元之才……”
上用著“爹爹說”這個名頭,可這一句“狀元之才”,明顯是出自己心。
自己上掉下來的,又在眼皮子底下養到這麼大,小兒腦子裡想些什麼,錢孫氏又怎會看不出來,有些惱火,卻也曉得這火不能衝著兒發,只耐著子道:“你這孩子,怎的跟你爹一樣的子!狀元是那樣好考的?天下英才比之過江之鯽,三年才取一個頂上的,那顧延章哪怕真有狀元之才,也未必能得這狀元之名。”
也是詩書之家出,也看過顧延章的文章,十分明白這一位才氣確實是極好,可正因爲見多了科舉取士,更清楚其中的艱辛,科考,考的決計不只是文章而已。
世家子弟比之寒門要更容易出一頭地,他們有足夠的資源去了解主考的喜好,去推測考題的方向,去迎合上意。考中之後,也有更多的辦法去運作得。
顧延章與楊義府,將來若是得了同樣的名次,後者決計能比前者混得更好,無他,背景故耳。
兒也已經不小了,錢孫氏把心裡話掰碎了說與聽,說完一通,又道:“你也不是那等蠢笨的,真要得一個狀元,五分靠才氣,三分靠名氣,兩分靠運氣,箇中關竅,你從小聽你爹說,總該比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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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雲霧和尚送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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