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句明目張膽的威脅，郢王手里的那張紙不由得越攥越。

“松開他。”

于幀聽令，只能緩緩地松了手。

那刀疤男得意地勾了一下角，額頭點地，大聲道:“殿下，草民還想再用個消息，換點上路的盤纏。”

此人太過囂張，若不是郢王攔著，于幀恨不得立即拔劍砍了他的腦袋。

“你說。”郢王冷聲道。

這時刀疤男側過頭，裝模作樣地對著于幀道:“敢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子初時。”于幀咬牙切齒道。

刀疤男閉眼盤算了一番，然后拱手道:“今日王妃曾約草民于酉時一刻到京中東風塔一見，王妃心思縝，在看見火之后，并不會等草民太久，殿下若是現在立即派人尋過去，興許還能覓得王妃蹤跡，但若再遲一步，只怕是已經出京了。

這刀疤男說的話不能自然全信，于幀將門推開，對外面的人小聲吩咐了幾句。

不一會兒，就見曹總管推開門道:“啟稟殿下，王妃的確不在皎月堂，不僅如此，就連皎月堂的使和陸嬤嬤也都沒了蹤影。”

曹總管話音一落，就聽刀疤男接話道:“如此可見，草民所言，乃句句屬實。”

霎時，郢王起對著于幀道:“封城門，用快馬追。”說完，他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人，低聲道:“本王會親自派人將你送你出大燕，但你此生都不得再踏進燕國一步。”說到底，這些人只要不在燕國作，他們去哪，他都并不會放在心上。

刀疤男聞言，咧了咧角道:“殿下大可放心，如今燕國已有明君為政，早已無草民容之，草民去了他國，自然不會再回來！”

于幀把這刀疤男被下去后，就帶著兵圍著京城搜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傍晚，也沒有找到安茹兒那人。

“殿下恕罪，屬下趕過去的時候，王妃已經沒了蹤影，只瞧見了正逃離的陸嬤嬤和這個使。”于幀道。

一忽兒，就見陸嬤嬤和佩兒被親衛直接摁在了地上。

半響，郢王冷聲開口道:“說，安氏去哪了。”不得不說，這句意味深長的安氏，讓陸嬤嬤心都涼了。

雖說殿下與王妃和離書已經遞給宗室審查了，但流程未走完之前，安茹兒畢竟還在皇家玉碟上頭，按理說，此時應還是郢王妃……

可殿下……卻已經改了稱呼。

見們閉口不言，郢王側頭對著曹總管冷聲道:“行笞刑。”

曹總管得令，立即命人將長杌子端了過來，下一瞬，佩兒就被兩個婆子架到了杌子上。

將佩兒的手腳捆好后，曹總管好心勸道:“佩兒姑娘，你只要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最多就是被重新發賣罷了，可這板子的罪你若是了，那能不能走出這個院子就未可知了。”畢竟這頓板子和平時的杖責是截然不同的。

杖責好歹有個數，不論是杖十還是杖三十，也算有個盼頭，可眼下這頓板子，只要你不說，那便是得打到斷氣為止的。

佩兒到底伺候了安茹兒太多年，出賣主子的事，做不出來。于是咬了咬牙，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剛說完，還未等陸嬤嬤反應過來，就見第一個板子已經下去了。

“啪”的一聲，連帶的一聲嘶吼。

民間有句話——這高明大戶里丫鬟呀，恨不得比一般人家的大姑娘都要金貴！這話著實沒錯，才一板子下去，佩兒就已經疼地哭爹喊娘了。

曹總管的目的又不是將人打死，于是又問了一句，知還是不知。

可佩兒還是搖頭不說。

這佩兒是個的，尚且能得住，可在一旁看著的陸嬤嬤卻是不住了。

陸嬤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這雙老，不想著，這一板子要是打在上，那下半輩子還能走路嗎？

曹總管就像是看出了陸嬤嬤心的搖一般。

在狠狠地打了佩兒幾杖以后，他轉過子對著陸嬤嬤緩聲道:“聽聞嬤嬤家，還有個重病的長子？”

陸嬤嬤家的長子，雖然生了重病，但卻是個秀才，是他們一家子實打實的希。

陸嬤嬤一聽這話，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

“嬤嬤要是心疼自家的兒子，就該把知道的都吐出來！不然，我也只能這邊上給給您端張杌子過來了，到時候嬤嬤家的哥兒，就只能來王府收尸了。”

陸嬤嬤被這麼一激，嚇的哪里還有平時的理智，瞧了瞧趴在杌子上奄奄一息的佩兒，又瞧了瞧坐在上位一言未發的殿下，立馬就做好了選擇。

主仆之，大不過母子之，也大不過自己的命。

跪著匍匐過去，慘聲道:“殿下饒命！王妃去了哪，老奴真是不知道，可別的事，老奴卻是一清二楚的。”

說罷，陸嬤嬤便把安茹兒做過的事都說了一遍。

從承安伯是如何到龍華寺的，再到唐家夫婦是如何來京的，都一一代了，甚至，就連渝國的細作夜闖王府的細節也沒放過。

每說一句，就見郢王的臉就又黑了一分。

一旁的佩兒已經昏過去了，陸嬤嬤也被嚇得魂飛魄散，基本是曹總管問什麼，便答什麼。

可問到最后，除了一切陳年舊事，確實沒問出安茹兒到底去了何，不過想想也是，既然已經意識到不妥想要逃命，也就沒必要將行蹤給奴仆了。

過了好半響，郢王才從嚨里出了嘶啞的一聲，“把們帶下去，該罰的罰，該發賣的便發賣。”陸嬤嬤的求饒聲，很快就消失在這院子里了。

等曹總管把人下去后，郢王便于幀關上了門窗。

郢王先是代了要繼續追捕安茹兒一事，而后又低聲道:“明日你便離京去給本王找一個人。”

于幀目一頓，剛問是什麼人，就聽郢王繼續開口道:“本王要找的是個十六歲左右姑娘，只要染重病，命懸一線，不論是農戶商戶，還是小家的兒皆可，”

這話說的云里霧里，確實讓于幀為之一愣。

殿下要找的可是一個將死之人？

郢王道:“而且，務必要在側妃生產之前，把這戶人家給我找到。”

聽殿下提到了側妃，于幀才微微察覺出不對來……于幀結合了一下今夜發生之種種，便如醍醐灌頂一般地，明白了殿下話中所指。

原來殿下竟是要重新給夫人一個份。

大燕戶籍制度已算得上完善，戶部對于各家各戶的生老病死都會詳細記錄在案。如果憑空造，遇到有心人一查必會生出，只有將他人徹底替代之，才能將側妃得份瞞的天無！

片刻之后，于幀頷首道:“屬下明白，屬下明日便啟程。”

其實郢王之所以能這麼做，和今日那個明樓的探子也是有關系的。

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風的強，唐嫵的份能被這些人拿來利用的一次，自然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程國公曾和郢王一同商議過，等唐嫵生完孩子，出了月子，程家便會明正大地認回。

可問題得關鍵就出在這。

若唐嫵只是妾室，是何份都無妨，可一旦了程家得嫡長，了未來的郢王妃，那日后要面對的，就再不是喜桐院里那點事。

曾經的份一旦暴，即便有程國公府和郢王府給撐腰，那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攸攸之口，被人說三道四，也是在所難免。

與其這樣，還不如徹底換個份。

讓以清清白白的份回到程家，后以程家的份，再王府。

現已到了子時，四周雀無聲，郢王怕擾著，本想著回歲安堂歇息，但沒想到路過喜桐院時發現，屋里的燈還亮著。

他推門進去，看著唐嫵著肚子，正起坐在床邊喝水，一頭青披在肩上，乖順的很。

許是陸嬤嬤方才說的那番話還未散去，他這麼看著，那些剛府時的回憶，仿佛似碎片般地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二人四目相對，郢王不步伐一僵。

“殿下忙完了？”唐嫵聲道。

他上前一步，坐到側，握拳抵，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道:“嫵兒，安氏曾對你做的那些事，你既然知曉，那為何從不與我說？”

這男人心虛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會把自己的子往那頭挪，總想著用間的溫度，來掩蓋些什麼。

安氏這個稱呼唐嫵也是頭一次聽，也是反應了一下，才知曉他里的安氏是誰。

唐嫵抬眸，十分不解地瞧著他道:“不知殿下說的是何事？”

“先前你去龍華寺之事，以及在那之前，還去過武安侯府之事。”郢王一字一句道。

龍華寺，武安侯府，這于唐嫵來講，可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唐嫵下意識向后躲了躲，然后小聲道:“這些……殿下是如何知曉的？”

看著慌的神，苦二字簡直都要到了他的嗓子眼兒里。

郢王著嗓子，再次問道:“嫵兒，這些事，你為何從不與我說？”

唐嫵這個人，你說城府深吧，并不是，但你若說傻吧，審時度勢又是比誰都會。

說穿了，郢王對的心思，是怎麼從冰凍三尺化為一江春水的，其實都知曉。

低頭看了看在自己腰間的來回挲得大掌，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唐嫵知道這些事就算被他發現了，他也大可以裝作不知，就此揭過，這樣一來，也不必徒增煩惱，可他偏偏就是開了口。

既然他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這麼想知道究竟是為何，那只好如實相告了。

在他目灼灼的注視下，唐嫵聲細語地甩起了刀子，“妾初來之時，在殿下眼里，頂多算是個通房丫頭吧。”

唐嫵這剛一開口，郢王這心就僵了一下。

“妾份低微，于殿下而言，也只有這勉強看的下眼的子罷了。那時嫵兒最大的心愿，就是別讓您厭棄。”

得，又是一刀。

“殿下洗漱的水，其實都是妾每日親自打的，但由于殿下政務繁忙，能來的時候也不固定，妾便只能一盆接著一盆的燒，這樣一來，它便永遠都是熱乎的。”

郢王摟著的手臂越來越，心也越來越焦躁，又想繼續說，又怕繼續說。

他的臉不由自主地有點發白。

“嫵兒以前在那勾欄瓦舍里的時候，媽媽便叮囑妾，說往后了別人家的院子，一定要時刻拎得清自個兒的份。嫵兒只是妾室，不論王妃做什麼，嫵兒只要同殿下說了，那便是生了口舌之罪，以及那搬弄是非之罪，王妃若是想將妾打發了，也不過是找個理由的事……”

所以，哪里是不想說，是不敢說，不能說。

郢王被這接連不斷的溫刀地淋漓，他忍不住開口為自己辯駁道:“可你怎麼知曉我不會為你做主？”

唐嫵見他一直糾結于此不肯罷休，想了想，索直接道:“依照殿下往日的態度，妾當時就是說了，殿下也未必會給妾做主的，說不定……還會對妾生了厭煩，再也不來喜桐院了。”呲，又是一刀。

唐嫵說完這話，郢王便覺如鯁在。

他很想跟說句并非如此，但以前他是怎麼對的，他心里也是有數的。

他一手捉住細白的手腕，然后用一雙極盡深的雙眸，著道:“所以現在，你便是拐著彎地懲罰我，對嗎？”

唐嫵被他的目燙紅了臉。

過了好半響，才氣地“嗯”了一聲，咬了咬下，大著膽子地看著他道:“那殿下認罰嗎？”

他結一滾，低聲下氣道:“自然是認罰，你怎麼罰都。”

其實依郢王那冷清高傲的子，放在平日里，他定然說不出這樣的話，可愧疚這二字，總是會讓人降低一些底線，增厚一層臉皮。

最后看著懷里，紅著臉蛋兒，著肚子，放下心防。

所以，誰才是那個大尾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