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嫵獨自坐在馬車里，用手抵著下頷，過一旁的珠簾朝外去。

耐著子去數著兩旁一眼不到盡頭的山脈，以此來下剛剛那人松開手之時產生的異樣的緒。

馬車搖搖晃晃，很快就暈地閉了眼睛。

等他們的車駕出了秦州，到了與堻州的界地，天都已經快暗了。

程煜一把拉住韁繩，然后抬手示意眾人停下。他回頭看了一眼唐嫵所在的座駕，旋即下了馬，朝后走去，然后低聲道:“夫人，你不？”

見沒出聲，他又喊了一聲，“夫人？”

程煜接二連三喊了幾聲，唐嫵皆未應聲，這下可算是把程煜急壞了，隨行的沒有眷，他只好冒犯地將馬車上的簾子掀起了一條。

他過這條隙去看，竟然發現已歪著腦袋睡著了……

程煜臉一肅，想著確實是累了。他默默算了算時辰，發覺他們即便是一直趕路，天亮了也進不了堻州，與其熬夜奔波，倒還不如原地停下整頓，明日一早再出發。

如此，也好好好休息一下。

待整安頓好，又趁著天還又些亮，程煜又連忙沖到了最近的一個林子里，想著給打點野食。

他反手一掏，拿出了一把短弓，他瞇著一只眼引開了弓弦，搭上了的箭翎。

只聽“咄咄”的兩聲，程煜就獵到了兩只兔子。

在他提著兔子趕回后，又派人趕生了火。

他一邊生火，一邊抬頭看了看天象，這才安下心來。

星星頗多，今夜定然無雨。

弄好吃食后，程煜手指略重地敲了敲馬車的側窗，然后對唐嫵道:“夫人，先吃些東西再睡。”

唐嫵迷迷糊糊地聽到好像有人在，便緩緩地睜開了眼。這一覺睡的倒是極其安穩，若是沒人，怕是能睡到第二日早上。

程煜聽到里面應了一聲，便掀開了前窗的珠簾，沖笑道:“夫人，我能進去嗎？”

也許是兩次危難的時候這位世子都在邊，所以唐嫵倒真是對他有說不清的好。

唐嫵輕咳了一聲，然后點了點頭。

程煜量高，步子大，一步就蹬了上來，他坐下后，便將給準備好的吃食都遞給了。

一個不算致瓷盤，盤子上盛著冒著熱氣的饅頭和已撕好的兔子。

唐嫵看著瓷盤微微出神。

只是殿下的一個妾室，而面前的這位卻是國公府的世子，未來的國公爺，即便現在有了孕，也斷然不到他來伺候。

這般想著，唐嫵便在拿了一個饅頭之后，又將撕好的兔子給他遞了回去，抬眼緩聲道:“妾向來吃不了多，吃多了也會吐，這兔子還是世子吃。”

如此客氣推讓，程煜不皺了皺眉頭，他沒有手接過，而是一臉認真道:“太醫說了，即便吃完了會吐，那也是要吃的，不然一味的減食，夫人的子不出三日就會不住的。”

聽了這話，唐嫵的心不微微了。

這個人，向來有些不得別人對好。誰要是對好，總想著加倍的還回去。可是看了看面前的年，這倒是不有些苦惱了。

好像，還真沒有什麼可以幫他的……

見臉上還掛著為難，程煜又心道:“夫人不必客氣，這兔子我一箭一只，想吃我隨時都能抓，而且剛剛夫人休憩的時候，我已經用過晚膳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唐嫵自然也不能再矯了。

程煜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臉上便忍不住了笑意。

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住又松開，松開又握住，隔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夫人能同我說些夫人以前的事嗎？”

“以前？”唐嫵歪頭不解。

程煜點了點頭，然后道:“就是夫人進王府之前的事……比如……夫人有幾個兄弟姐妹？爹娘現在可否安好？”說完，他就忍不住打量著的臉。

其實程煜也知道這般打聽的家事實在是有些冒犯了，但他心里那個顆懷疑的種子已經生發芽，他想說的話，他已經按耐不住了。

他坐直了子，等回答。

隔了一會兒，唐嫵在咽下那口饅頭之后，才側頭開口道:“世子為何對妾以前的事興趣？”

程煜未立馬作答。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將自己快要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他雖然懷疑唐嫵極有可能是當年病死的程妧，但十幾年的事，他沒有證據，所以也只能是懷疑。

況且認親的事終究不是件小事，這要是弄錯了，只怕是要將此事變一場鬧劇了……

“妾的以前的事啊……”唐嫵嗓子驟然變得苦，然后垂了眼睛故意道:“妾家里貧寒，以往到了這樣的冬日，妾上都還只能穿著單，只要一提起，妾就能想到那刺骨的寒風打在上的覺。”

唐嫵對程煜問的話一字未答，卻是著嗓子道出了一段往昔的回憶。而這回憶到底是什麼意思，明眼人都能聽的出來。

往事不，猶如一塊傷疤，提起便是揭疤撒鹽，如此一來，就相當于把程煜的話堵死了。

果然，唐嫵說完，程煜的表立馬的就僵在那兒了。

在唐嫵眼里，程煜算是被退了一步。

可在程煜的心里，他則是不忍心再問了。

——

接下來的幾日一直相安無事，程煜雖然每天都會同說幾句話，但是卻再也沒有提過那“從前的事”。

路程行進了七日，距離京城也就只有半日的功夫了。

這些天，唐嫵只要來了困意，就會強行將眼睛閉上，任由自己能睡多久便睡多久，不然一吐，整個隊伍就都得停。

如此反反復復，定要耽誤不時間。

可都說睡的越多，就越是睡不醒，這下，算是到了。這幾日常常是一閉眼睛，一天就過去了，可再睜開卻還是頭暈腦脹的……

很快，就又閉上了眼睛。

當路過龍華寺周邊的云錦閣時，程煜下馬去給買了的糕點和，他悄聲掀開珠簾，將食盒放到了腳邊上。

等唐嫵搖搖晃晃逐漸醒來時，下意識地掀開簾子一看，悉的街景瞬間映眼簾。

這……馬上就要道永揚街了。

這時唐嫵一子，剛好到了腳邊的盒子。

檀木的盒子，上面刻著云錦二字，唐嫵一看便知，這是云錦閣的家的小吃。

云錦閣的小吃京城里很有名，綠豆糕口即化，當年徐鐸也曾給買過一次，這麼多年過去，倒現在好像都記得那個味道。

沒想到，他竟也去給自己買了。

唐嫵不苦笑了一聲。

這一路上長時間與他接，到也算了解了他幾分。按說那日回了他的面子，他大可不必再在上費功夫，給稀粥饅頭，都不會有怨言。

但程煜卻沒有。

過了那段荒野蠻地，這一路上途徑了幾個州，和幾個茶寮。每到了一個新地方，他便會換著樣地給買。

一日三餐，從不重復。甚至為了怕覺得他有所圖，每次送吃食來都是像今日這般，悄悄地放到的腳邊上。

唐嫵不勾淺笑，罷了，他既然想知道，說便是了。

片刻之后，一把掀開簾子，朝程煜的方向喚了一聲世子。

程煜聞聲停下，翻下馬，微笑道:“夫人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唐嫵搖搖頭，談談地開口道:“妾想與世子單獨說幾句話。”

聽到這話，程煜不愣住，他看著一臉凝重的目以為是出了是出了什麼事，便立馬進了車廂。

剛坐下，他便十分急切地開口道:“出何事了？”

唐嫵看了看他那一臉關切的眼神，話鋒一轉，直接回答了那日他問的話，“妾沒有兄弟姐妹。”

程煜一愣。

而后，掀起了側窗的簾子，用食指指了指永揚街里的那條窄巷子，“世子可知道那是何？”

程煜點頭，他雖不涉煙花柳巷，卻也是知道那些是何，也就是所謂的沒吃過豬，卻也見過豬跑。

可程煜點完頭，他就不皺起了眉頭，他實在不知，一個姑娘家提那里做甚？

“妾十歲的時候，就被親生父母賣到了這里，世子朝里看，就是巷尾掛著大紅燈籠那家。”唐嫵頓了頓，繼續道:“未出閣之前，妾一直在勾欄瓦舍里做姑娘，若非有幸遇上殿下，妾本該是承安伯的第十二房小妾。”

這話一出，四周的溫度恍若都退了下去，這副風淡云輕的模樣，簡直刺痛了他的眼。

程煜徹底說不出話來，他手握拳，止不住地在抖。

怎麼，怎麼會這樣？

怪不得……

怪不得遲遲不肯講，也怪不得承安伯敢膽子大到去輕薄殿下的妾室……

唐嫵眼看著這位意氣風發的年英雄，在聽完這段話之后臉驟變……便立即垂下雙眸，不再與他直視。

想，這也許便是世人對的看法。

“這幾日承蒙世子照顧，妾十分激，但妾今日說的話，乃是殿下不許妾宣之于口之事。此番說與世子聽，已然是破例，還世子聽后，就當作是市井里的一樁流言，就此忘了。”這語十分冷淡，再無前兩日嬉笑時的樣子。

就在以為他會轉而去的時候，程煜突然道:“早知如此，那日我便應該將承安伯剁碎了去喂狗。”

語氣狠戾，一肅殺之意從他的口中飄了出來。

唐嫵一愣，回過頭去看他。萬萬沒想到，他竟會蹦出這樣一句話來。

不過別說，依照程煜的子，剁碎了喂狗這樣的話他還可能不是隨便說說……

畢竟程家人護短在京城里向來是出了名的。

記得有一次馬球賽，當時有不人都是奔著相看婚事來的，也不知是誰，竟然當著眾人的面道:“程家的幺就是個病秧子，地位再高，我娘也看不上，且不說自小養在山里早就可能了村姑的樣子，就說這子嗣，娶了，難道還能有嫡子嗎？變鰥夫還差不多。”

不得不說，隔墻有耳這話確實有依據，他話音剛落，就見恰好路過的程煜停下了腳步。

程煜冷笑一聲，當場就給他打掉了七顆牙。

出手這般重，大家本以為這位世子爺會被程國公著去給人家道歉，卻沒想到，一個月，兩個月……

程家竟單方面把事揭過了……

程煜看著唐嫵此刻慌慌張張的表，不由得漸漸出神。

就這幅弱的模樣，也不知道曾了多苦，吃了多虧……

弱！

他腦海中飄過的這兩個字，仿佛猶如一道天了下來。母親與他說過，他與妹妹是雙生子，懷胎五月的時候曾險些小產，大夫說是因為其中一個搶了另一個的養分才會如此……

所以，那時候母親為了保胎服用了不的姜花……這才導致，他上自小就有一令他不喜的香氣。

就因為這個香氣，他還涂過不氣味濃重的草藥試圖遮掩。

若是程妧，那上自然也會有這個味道。

思及此，程煜突然湊到了唐嫵邊去，距離近的幾乎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