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鶴遠推開房門的時候,梁雪然就坐在主位上，魏容與在左，宋烈在右，聽到聲響,齊齊抬頭看他,皆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魏鶴遠：“……”

他仍舊穿著正式會談的服,紐扣一不茍地扣到頂,領帶毫不。

瞧起來像是剛剛從談判桌上下來，又要赴另一場。

往日里梁雪然曾因為魏鶴遠的嚴謹規整而沉迷，現在也不過是看一眼，就垂下頭，將桌子上的茶盞歸置整齊。

不允許自己多看。

魏鶴遠站在原地,沉默了兩刻鐘,才慢慢開口：“雪然,關于鐘深的事,我有些話要告訴你。”

看一眼其他二人,他生地詢問：“能借一步說話嗎？”

宋烈徹底不干了：“喂喂喂，總得有個先來后到不是？你一最后到的憑什麼要先和雪然單獨說話？我還沒這個待遇呢你想什麼呢。”

之前魏鶴遠指派宋烈去各個地方跑，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又落他的面子,宋烈對魏鶴遠至今還有怨氣，現在更是像炮仗一樣,一點就著。

見針的故意氣他。

此時也全然忘了自己也不過早到兩分鐘而已。

而魏容與笑地融于自己的角：“阿烈說的有道理，你們倆先出去，讓我和雪然單獨聊聊。”

見宋烈沉默,他微微挑眉：“要不然就按照輩分來？”

宋烈更不爽：“按輩分不也是你先？這有什麼區別嗎？”

魏鶴遠已經忍耐到了極點,太突突的跳,他冷聲：“你們想要做什麼我不管,都先出去，我有要事。”

梁雪然驀然有種錯覺，自己像是坐擁六宮三千佳麗的皇上。

而現在，年紀最長的貴妃和最的淑妃正在爭風吃醋，端莊的皇后忍無可忍，當眾發飆，還拿正事企圖引起的注意力。

這樣想想，自己還真的有點渣渣的呢。

擅長苦中作樂，雖然因為這幾個人聚在一起頭疼；但這麼想的話，頭疼能稍微緩解一點點。

幾人僵持中，忽而哐當一下，清脆的瓷破裂聲傳來。

梁雪然臉微變，轉拉開書房門，看到門外驚愕不已的梁母。

地上是摔碎了的瓷碗和托盤。

致的點心和水果都滾落一地。

梁母捂著口，像是到劇烈驚嚇，震驚地看著書房的三個男人。

剛剛的世界觀得到一次重塑。

剛剛這些男人的對話全都聽得一干二凈，這三個男的都認識？還同時為了雪然爭風吃醋？聽他們說按照輩分先后……這還是一家人？

梁母認為自己進門的方式似乎出現了問題。

三個男人看到梁母，齊刷刷了聲阿姨，隨機意識到不對勁，面面相覷。

這輩分了啊。

令人窒息的一陣沉默。

梁雪然十分無奈，扶著梁母進來，耐心地同母親介紹。

先介紹魏鶴遠：“我的前男友，您認識。”

魏鶴遠說：“阿姨好。”

梁雪然看他一眼，沒什麼波，指指宋烈：“這是魏鶴遠的表外甥，我之前工作時的頂頭上司。”

最后指向魏容與：“工作上沒有任何集，他是魏鶴遠的堂叔。”

梁母的目終于落在宋烈帶來的花上，想起來之前有人連續一周送玫瑰花，誤會了，還未開口，梁雪然平淡地說：“之前送玫瑰花的是我同學，他今天沒過來，您應該不認識。”

梁母：“……”

覺著，自己兒似乎要比想象之中要更加的歡迎啊。

面對著梁母一副晴天霹靂宛若看到漫天諸佛齊聚書房坐在一起麻將的模樣，梁雪然無比：“媽媽，您先出去好不好？我們還有事要商量，您大概不適合聽。”

梁母點頭，神恍惚地從書房出去，傭人已經把地毯上的東西收拾干凈了，關切詢問：“您沒事吧？”

梁母搖頭：“沒事，先扶我去量量，測測心率。”

時代真的變了啊……原本還為兒以后發愁，現在看來，完全是杞人憂天啊。

這麼長時間積在梁母心頭的烏云，在此刻終于消弭的一干二凈。

但同時被這麼多優秀的人追求，梁母也不知道該為兒開心，還是擔心。

梁母原本還想看著兒順利結婚……但如果來不及，只要兒開心的話，也沒什麼。

唯一擔心的是沒有人能照顧好雪然啊。

書房中，魏鶴遠沉著臉，最終也甩不這兩個牛皮糖，直接了當地告訴梁雪然：“鐘深早些年和明京家的孩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

旁邊機警的宋烈拍大：“這男人不干凈了，不能要啊。”

魏容與咳了一聲，直接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水。

魏鶴遠對梁雪然說：“關于鐘深，你現在能查到的那點，也只是冰山一角。我并非阻礙你同他關系好，只是看在往日分上，提醒你一句，不能只看表面。”

宋烈換了個坐姿，低聲對魏容與說：“老魏，給我留一杯茶。”

魏鶴遠深深看：“雪然，你想清楚，我不會害你。”

宋烈拆臺：“是啊，你只會饞人家子。”

魏鶴遠鐵青著臉，再也不了，直接把聒噪宋烈給拖出去。

梁雪然全程都保持微笑，只是在送人走的時候，客客氣氣地說了句：“路上小心。”

這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魏鶴遠奇跡般地消了氣。

連手中掙扎的宋烈似乎都變可了。

兩人這麼一攪局，魏容與也沒辦法再做客，只好微笑著一起告別。

出了門，一直把宋烈塞回車中，魏容與才問魏鶴遠：“你這樣跑過來，只是為了提醒一句小心鐘深？”

魏鶴遠冷淡：“多。”

魏容與笑：“鶴遠啊鶴遠，你現在越來越不像你了。”

魏鶴遠轉回。

大門閉，安安靜靜。

梁雪然已經不再需要他。

退燒之后，梁雪然又往工廠跑過好多次，工廠中一切井井有條，仍舊按照著以往紀律執行。

這讓安心不，畢竟現在瑣事實在太多，又剛剛病了一場，梁雪然實在難以再分暇整理工廠的事。

而廠長看見梁雪然，眼前一亮，：“梁總！”

梁雪然還有些不適應這樣的稱呼，微笑著詢問他是否有其他事。

廠長興地說：“C&O那邊打電話過來，約了時間看布料樣品和報價表，有意向和咱們合作。”

梁雪然微微蹙眉。

原本以為自己同魏鶴遠說的已經足夠明白，他怎麼還這樣？

C&O的工藝復雜，標準也高；這個工廠一直做的是快銷品牌，本就沒辦法和C&O相提并論。

廠長還在樂呵呵地說：“現在時間和地點都訂好了，他們做東；我做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好說話的甲方。”

迎著廠長期盼的目，梁雪然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這筆訂單不想接；于公，倘若拿下來，能解工廠燃眉之急，但工廠可能達不到那麼高的標準；于私，不愿意再承魏鶴遠的。

廠長：“梁總？”

“啊，”梁雪然回過神來，“讓我再想想。”

-

魏鶴遠在蘭汀小筑等候了十分鐘，工廠那邊派來談合作的人終于抵達。

是張陌生的臉龐，三十歲左右年紀的男人，旁邊還跟著廠長，廠長的腳不便，見到他，頗有些局促。

沒有梁雪然。

今天來的人是陸純熙和他二人，按照一般的流程，其實這就用不到魏鶴遠親自前來。

陸純熙百思不得其解，但在得知梁雪然也會來之后，瞬間釋然。

魏鶴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問題在于，梁雪然沒來。

魏鶴遠倒沉得住氣，眸沉靜。

只是陸純熙忍不住問：“請問梁小姐怎麼沒有過來？”

旁邊的翻譯流利地翻譯中文。

廠長被他問的一愣，反應過來，才說：“啊，我們梁總去相親了。”

本來這事已經定了梁雪然出馬，只是臨時說有事；廠長問了幾句，梁雪然半開玩笑地說自己要去相親，廠長人老實憨厚，直接當了真。

相親兩個字一出來，直接了逆鱗。

魏鶴遠險些碎手中的小茶盅。

聽完翻譯的陸純熙面尷尬，看著旁邊的魏鶴遠；魏鶴遠面無表地把茶盅放在面前的桌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什麼都沒說。

廠長邊的負責人咳了兩聲，溫和地說：“梁總說，基于利益沖突回避原則，不適合參加這次商談。”

負責人還是鐘深指派給梁雪然做事的，經驗充沛；原本他并不懂梁雪然提利益沖突回避做什麼，這又不是招投標。

而現在，負責人看魏鶴遠和陸純熙臉不好，才惴惴然地想，難道梁總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難怪C&O會紆尊降貴來和他們談這個合作。

竟然連魏先生都被驚了。

暫時下八卦之心，負責人把部分樣品取出，和報價單一起遞給魏鶴遠與陸純熙過目，定定神，開始慢慢地介紹工廠本的機優勢和部分特殊制作工藝。

涉及到部分專業問題，魏鶴遠當然不如陸純熙更有經驗；陸純熙連續問了十個問題，越往后，負責人答的越是磕磕絆絆。

公式化、套路化。

顯然認知和了解都不深刻，工廠先前也沒有承接過同等品牌的單子。

陸純熙朝魏鶴遠輕輕搖頭：“不如上一家。”

翻譯沒有翻譯這句。

但負責人和廠長已經從魏鶴遠臉上瞧出些端倪。

皆忐忑不安。

陸純熙擔心魏鶴遠會在這種事上徇私偏頗：“魏，你一直都很公正，不要意氣用事。如果你想幫助雪然，我可以介紹其他訂單給。”

魏鶴遠說：“不用，謝謝你。”

魏鶴遠最終選擇公事公辦。

這場合作并未立，他至今尚不明白梁雪然的心怎麼驟然間變得這樣堅，明明之前那樣和順——

是了，那些溫小意都是做出來的假象。

錢貨兩訖，冷靜心狠，這才是。

外面下著雨，天地間霧蒙蒙的一片。

魏鶴遠神冷淡，他指間夾著煙，到變形，被丟進垃圾桶中。

陸純熙終于忍不住，問：“你既然舍不得雪然，為什麼不直接去找？”

魏鶴遠說：“我沒有。”

“那你上次喝醉酒后為什麼名字？”

魏鶴遠臉上終于出現了那種可以說是難堪的表，他抿，終于說話：“或許對而言，我現在代表著一段不愿意回想的恥辱。”

陸純熙并不明白。

靜下心來，魏鶴遠回顧這公館中的兩年，自己的確忽視很多。

第一個的生日，就在兩人再次發生關系的一周后；戴伯在公館中訂了蛋糕為慶生，魏鶴遠出差歸來，始料未及，便看到開心的笑臉。

戴伯地塞給他禮，魏鶴遠遞給；梁雪然站在原地，呆怔很久，才小心翼翼拿起來，反復確認：“真是送給我的嗎？”

“真的嗎？”

“謝謝您，您真好。”

魏鶴遠不忍告訴真相。

第二次生日的時候，他忙著并購，嚴格按照日程走，甚至連今日周幾這種事也很難記得清楚，開不完的會議。

但那日晚上，迎接疲憊不堪的他仍舊是活力滿滿的梁雪然，開心地擁抱他，腳步輕快，埋在他口，有些赧地說很謝他送的生日禮，問他是不是會讀心怎麼能一下子挑中最喜歡的東西呢？

實際上，一直到今日，魏鶴遠都不清楚戴伯那次準備的是什麼東西。

第三次，魏鶴遠特意看好時間，早早準備，訂好餐廳，又覺著小姑娘可能喜歡熱鬧點，便了好友一起。

這是他最心準備的一次，也是梁雪然最失難過的一次。

上車之后，陸純熙開始給梁雪然打電話，不過三聲便撥通。

陸純熙和梁雪然亦師亦友，兩人的關系一直還算不錯；梁雪然很快接通電話，笑著問陸純熙有什麼事。

坐在陸純熙旁側的魏鶴遠還是那個姿勢，只是忍不住往陸純熙這邊看。

陸純熙和煦地問：“雪然啊？我聽說你的工廠需要一筆大訂單，我認識一些朋友，可以——”

“啊？不缺了呀，”梁雪然的聲音十分愉悅，“我剛剛收購了一家服裝品牌31.67%的份，以后工廠和品牌直接對接。謝謝你啊，純熙，等我這陣忙完了請你吃飯呀。”

陸純熙：“……”

結束和陸純熙的這一單通話，梁雪然看著眼前面蒼白的男人，輕輕放下手中的筆。

旁側的書立刻恭敬地把協議拿走，男人看的目如同看一只怪。

梁雪然依靠著椅背，輕輕后仰，雙手握疊住，笑的溫又和善：“聽說上次徐總和葉愉心設計師合作，想要拿訂單拖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