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金銀珠玉,都是師父從前攢下的己,臨終前吩咐留給你做嫁妝的。”王道,“至于藥材,是仁濟堂的心意。如今京中沒有了仁濟堂,只怕太醫署的藥庫都沒什麼好藥了,你帶過去,也算是仁濟堂對圣上的一點心意。”
晚云訕訕,囁嚅道:“師父怎備下這麼多?他那麼會算賬,就不怕我最后家里個尋常人家,不是平白給人家送錢財?”
王道:“你以為師父不了解你麼。你若是要嫁人,那麼嫁的必定是九殿下。師父在先帝跟前最是好面子,怎肯在陣仗上輸了氣勢?你若是嫁不九殿下,那你也不會嫁別人。這些東西正好留下,誰也不必給了。”
晚云無言以對。師父就是師父,什麼都算得準準的。
王派出的這送嫁隊伍畢竟龐大,從涼州出來,驚了一路。每個人看到,都不由咋舌,猜測這是什麼人家在嫁兒,竟有如此豪氣。
晚云卻知道京城里有人定然已經十分不耐煩,不敢跟著車隊慢慢走,而是撇下儀仗,跟著侍衛們一道輕裝上陣。
一朵烏云在太極殿上方,雷聲從天邊傳來,似乎又是一場秋雨將至。
六兒在太極殿焦急地等到散朝,見裴淵的影出現,神一喜,忙上前稟道:“陛下,外頭剛傳來消息,娘子回到京師了。”
裴淵手上一頓,淡淡地應了個“嗯”,卻在案前坐下。
六兒只耐心地等在一旁。
好一會,才停裴淵一邊寫字一邊問:“去了安邑坊的宅子?”
六兒訕訕:“娘子在外頭等著陛下散朝呢。”
裴淵訝然,抬頭,忽而見有個人影正扶著門看著他。
“阿兄,”晚云走進來,含笑道,“我回來了。”
裴淵看著,沒說話。
六兒小心地著他們,片刻,朝周圍使個眼。
殿上侍奉的侍宮人皆會意,無聲地跟著他退了出去。
“阿兄還生氣麼?”待得四下里無人,晚云仍賠著笑,小聲問道。
裴淵凝視片刻,方對招招手:“過來。”
晚云不敢耽擱,忙走到他跟前。
裴淵看著的模樣。一男裝,頭上的頭發像男子一般束著,有些,一看就是被路上的風吹的。服上,鞋子上,濺著不泥星。
“我不是派了馬車麼?”裴淵不滿道,“為何要自己騎馬?”
“那馬車做得講究得很,短短一截路也要走上半天。”晚云道,“我等不及,就讓他們跟著我的嫁妝在后面走,我自己和護衛們一起騎馬趕回京城。”
裴淵的眉梢微微揚起:“嫁妝?”
“正是。”晚云眼睛亮亮的,隨即得意地告訴他,文謙給留下了多財寶,王給了多藥材,都是當下京中難尋的。
裴淵聽著,有些啼笑皆非。
他是第一次見識到這世間還有在皇家跟前撐場面的人。
不過若說天下有誰不拿皇家當皇家,那也只有文謙了。
看著晚云,裴淵心中的火氣已然消了大半。他一直琢磨著等回來要好好教訓,可當出現在面前,眉飛舞地跟自己說話,裴淵覺得自己就像對空揮拳,多大氣力也使不出來。
“坐下來慢慢說。”他拉著晚云,讓坐在自己旁,給倒一杯茶。
晚云也是了,拿起茶杯抿一口潤潤嗓子,繼續道:“阿兄你不知道,我這一路上,無論是落腳還是住宿,到都能聽到有人說你。”
“哦?”裴淵道,“說我什麼?”
“自是夸你英明神武,舉世無雙。”晚云討好地說,“他們都說,幸好是你做了皇帝,以后就能有安生日子了。”
裴淵不為所。
“是麼。”他不不慢道,“既如此,有的人不告而別時,可曾料到過,這英明神武的皇帝會生氣?”
晚云結舌。
看著裴淵,囁嚅道:“阿兄忙碌,我一時見不著阿兄。可那時我接到了師兄的急信,說嫂嫂那頭要生了,我一心急,便……我保證,這是最后一回了。”
信誓旦旦,雙目真摯。
但在裴淵眼里,這就像保證今天不吃飯一樣虛無。
不過,他從不奢在這種事上能夠乖乖聽話。看著晚云,裴淵嘆口氣。
晚云的神又變得小心:“阿兄嘆什麼氣?”
“我在想,日后這宮里的規矩該改一改了。”
“規矩?”晚云一愣。
“你日后再要見我,無論在何,你都可徑直。”裴淵道,“任何人不可阻攔。”
晚云:“……”
“這不好吧。”訕訕,“你如今是皇帝,總不能壞了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裴淵不以為然,“如連宮里的規矩都改不得,我做這皇帝有甚意趣。”
晚云還想說話,裴淵卻道:“我還有看些奏折,你先回去歇著吧。對了,前兩日府送了裳來,你試一試。”
“裳?”晚云愣了愣,“什麼裳?”
話才出口,猛然想起來。
這個時候,府送來裳,那不是別的,只能是大婚時的禮冠服。
但這醒悟來得太晚,裴淵眼底的目變得銳利。
“你莫非忘了這個月還有什麼事?”他說。
“不曾忘!”晚云忙哄道,“我若忘了,又怎會千里迢迢從涼州趕回來?”說罷,笑眼彎彎,“阿兄你且忙著,我這就回去試那裳!”
說罷,忙不迭地就要走開。
可袖子卻被扯住。
裴淵臉上的神似笑非笑:“就這麼走了?”
晚云面上一熱,不由瞥了瞥外頭。殿門外,早已是撤得干干凈凈,鳥無蹤。
放下心來,上前摟著裴淵的脖子,低頭在那上印下溫來。
的,帶著清新而悉的氣息,纏徘徊,微微的甜。
裴淵的臉上終于出笑意,眉宇舒展,變得溫。
滴在不遠靜靜佇立,沒多久,落下一顆晶瑩的水滴。
風從外面吹來,帶著雨前的味道,卻一點也沒有秋天的凌厲,反而溫潤宜人,仿佛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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