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猛地跳起來，指著裴淵道:“你這以下犯上的豎子，忘恩負義的野種！他日我定你悔不當初！”

裴淵無于衷，只將左右摒退。

他將手里的文書放在案上，道:“這是京中的左仆送來的，兄長可過目。”

太子不耐煩地拿起那文書，翻了翻，目定住。

這信里，封良措辭嚴厲，先是指責裴淵勾結楊晟造反，而后，警告裴淵，說永寧侯等一干人販都在他手中，若裴淵不將太子還回來，這些人便命不保。

太子看著信，臉上的戾氣褪去，終于出了狂喜之，大笑起來:“做得好！不枉我他一聲舅父！。”

說罷，他看向裴淵。神得意。

“你將此拿給我看，莫不是要問我的意思？”

“正是。”裴淵道，“左仆迎你回去，你可愿意？”

太子又笑起來，神譏諷。

“你莫不是嚇得丟了魂。”他說，“我若說不愿，那永寧侯等一干臣賊子便沒有了命。我倒是愿意，你愿麼？”

“兄長不必考慮我。”裴淵道，“我只問殿下意愿。”

“自是愿意！”太子道，“他何時來迎我？我還說那老匹夫怎的遲遲未來，原來是打了這番主意。”

他“哼”一聲，頗為得意:“我早就就這麼提議，可他說永寧侯是父皇的近臣，此時還不得。呸，如今還不是老老實實地按我說的做？”

見太子嘀嘀咕咕，頗為，裴淵看著他，神沉著。

“有件事，我只說一次，后頭要如何，兄長自行考量。”

“何事？”

“封良是逆臣，兄長想想也知道，楊晟手中無兵，斷然做不出那謀刺圣上之事。京城中唯一能造這反的，恰恰是封良。”裴淵道，“封良能造圣上的反，莫非就不能造兄長的？兄長回到京城去，恰是羊虎口。”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淵，仿佛聽到的是世上最可笑的事。

“你說什麼瘋話？”他說，“封良是我舅父，我才是太子，天底下唯一可名正言順繼位之人。他們封家唯有倚仗我，才可安安穩穩過下去！他反了我不就是反了他自己？他瘋了才謀逆！”

說罷，他想了想，看著裴淵:“你以為這麼說，便能把我嚇著，讓我不敢回去。如此一來，那皇位就一直懸著，你便就有機會了是麼？”

他冷笑:“你我兄弟一場，我亦不對你趕盡殺絕。勸你好好把我送回去，出兵權，我可讓你保住命，甚至還可保住爵位。”

裴淵只平靜地看著他:“我言盡于此。兄長且思量一夜，若有變數，明早著人告知于我。”

他說罷，便轉離去。

只聽太子在后罵罵咧咧，“我沒有變數！你即刻將我送還回去！你這逆子，切莫癡心妄想……”

院門在他后關上，太子的聲音消蹤匿跡。

裴淵抬頭看見天邊飛我一群雀鳥，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腦海里浮現出晚云的笑靨。他的心頭仿佛如同石磨礪。

“殿下。”

他定了定心神，轉頭，只見公孫顯正疾步走來:“不知太子那里如何？”

“他愿意歸朝，不過我讓他再想想，明早再做決斷。”

公孫顯一怔:“他既然愿意，為何要等到明日？畢竟太子已經對我等無用，用他換三郎歸來，正好。”

裴淵垂眸默了默，并未解釋，只道:“就如我所言。”

*

次日，太子并未傳來只言片語，裴淵便不再多問，并吩咐下去，讓公孫顯安排太子歸朝諸事。

而后的日子，太子心甚好。

裴淵未再聽聞任何刁難，倒是六兒有好幾次稟報，說太子要求甚多，一下要錦，一下要駿馬，就等著風風地歸朝，

樓月在一旁聽著，頗為不滿:“這里是大營，哪來的錦駿馬？一個俘虜罷了，真以為自己是皇帝？瘋子一個。”

“倒也沒有多難。”六兒訕訕，“我早已著人往涼州去采買，剛才到了。只愿能合太子的意，莫再為難下面的人。”

“若他再挑剔，你便來與我說，阿月說的不錯，這里是大營，不可任他為所為。”裴淵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明日他走了，你便能輕松些。”

六兒長長舒了一口氣，出些許笑意。

樓月打趣道:“太子離去，最高興地當屬我們六兒總管。”

六兒清了清嗓音，道:“我去問問叔雅何時，好著人替太子收拾收拾。“

他說罷，便做禮辭去。

樓月也站起來，道:“我也去準備準備。”才走了兩步，卻又倒回頭來，“師兄，明日人的地點定在了陳祚的大營附近，師兄不再考慮考慮？雖然雙方暫時停戰，但前陣子打得猛，雙方都有些火氣，若誰有心挑撥，說打就能打起來，是否太過冒險了？”

“無礙，陳祚自詡正人君子，容不得半點齷齪，他有能耐按住局勢。”

“那封良呢？”樓月道，“他可是帶兵來的。常晚云的信報上說，至有一萬兵？”

裴淵看他一眼:“怎麼，怕了？”

樓月“嘁”一聲:“笑話，京城里的那些菜，就算來十萬我也不怕。。”

裴淵笑道:“那便有勞你了。”

樓月走出去，步子邁得意氣風發。

裴淵手上的事不，在署中一直忙到夜深才回房。

途徑太子的院子，正遇見一名侍從端了一壺酒要送進去。

裴淵便問:“何人飲酒？”

“是太子。”侍從回道，“方才太子醒來，忽而說要喝兩杯，小人便替他去拿了酒來。可喝了一壺，似乎并未盡興，仍說要喝，這是第三壺了。”

裴淵微微蹙眉，轉而取過酒壺，親自拎了進去。

月朦朧，虛虛地攏了一層水汽，太子著了一寢，外頭披了件裘袍，獨自坐在院子里的石榻上。

他聽見腳步聲，慢吞吞地回頭看了一眼，見是裴淵。

那醉眼里出些嘲諷的笑:“怎麼，臨到頭了，還想來阻攔我？”

裴淵沒有說話，只將酒壺放在石案上，“喝酒誤事，兄長不該在這個時候喝酒。”

“高興時不喝酒，更待何時？”太子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繼續灌下，“我可是要當皇帝了，你這可知我為了這日，在惶惶不安中等待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