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皆面面相覷，趕問:“不是說圣上昨日醒了麼？如何就薨了？”

封良一邊拭淚，一邊道:“方才醫說，圣上醒來，乃是回返照。只清醒了片刻，便再無聲息。”

“那新君……圣上意屬何人，可留下了旨意？”

封良搖搖頭:“圣上口諭，請眾臣推舉閑人暫理朝政，直至太子歸來。”

楊晟冷眼看著封良，拱手道:“我殿，瞻仰圣上容。”

方崇卻先一步道:“圣上尚未殮，右仆此時，豈非有失尊重。”

“圣上駕崩乃是國之大事，圣上曾許我為左膀右臂，又怎會介意我去看一眼。”

“右仆自然能瞻仰圣上容，但并非此時。”

“那是何時？”

封良忽而道:“都尉且退下。”

“左仆……”

“右仆說得不錯。”封良徐徐頷首，“若是我和醫都老眼昏花，誤以為圣上咽氣了，可是天大的罪過。不過，圣上此時確實未斂，諸位既然想親眼觀瞻，便請吧。”

他說罷，轉去，徑直進大殿。

楊晟對眾人微微頷首，隨即跟著封良走殿。

殿如死一般寂靜，沒有侍，卻站著許多軍。

“如何不見朱侍？”楊晟問。

可封良只走在前頭，并不說話。

待行至榻前，只見床上之人靜靜躺著，被褥掩頭。

看著此此景，眾人心頭皆是一沉，已經有人嗚咽出聲。

楊晟卻是遲疑，看了看封良，片刻，上前一拜:“臣無狀，冒犯了圣上，還請圣上恕罪。”

他說罷，手將被褥掀開。

待看清那人的面目，楊晟即刻認出了侍蘇禹。他是被勒死的，面目已然變得僵紫。

楊晟驚嚇得跳了起來。

正要怒罵，方崇卻先一步從他后將他制住，低聲道:“右仆若惜命，便安靜些。”

后面的一眾大臣也已經被刀架在了脖子上，個個嚇得面如土。

楊晟瞠目看向封良，厲聲問:“圣上何在？”

“‘圣上就在此。”封良面無表地說，“我將圣上的后事給右仆打理，不知右仆意下如何？”

“呸！你喪盡天良，這等指鹿為馬的手段膽敢用在圣上上，不怕天譴麼？”

“天譴？”封良冷笑一聲，“你我同朝為這些年，氣話便不必說了。我等何不談談條件？他日我順利登基，便將我如今的位子給你，如何？你要的不就是這個麼？”

“癡心妄想！”楊晟怒道，“太子尚在，到誰也不到你？”

“圣上用人，向來以能者為上。否則，他又怎麼會當了逆臣，反了前朝呢？”封良道，“還右仆審時度勢，明斷利弊。”

楊晟看著他，冷笑道:“枉圣上一直拿你當肱骨良臣，著實令人作嘔。”

說罷，他狠狠唾了一口，唾到了封良臉上。

封良平靜地掏出巾帕來，了。

“看來右仆不愿意了。也好，像右仆這等無能之人，真要收麾下才是真的我頭疼，那便算了。”他說罷，喚來長史，“昭告天下，右仆意圖謀反行刺圣上，罪不可恕。”

楊晟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封良，你當大臣們都是瞎子麼？他們可是親耳聽見你說圣上薨了。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他說罷，仰頭大笑。

封良卻不為所，負手掃視殿中眾人，道:“擁護右仆者，罪為同屬，立刻擒獲，大理寺一一審理。”

*

沒多久，王和晚云就收到了消息。右仆楊晟意奪權謀反，行刺皇帝，為左仆封良所破。封良平叛有功，皇帝將其任用為監國，直至太子歸朝。

“楊晟行刺？”王冷笑一聲，“封良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純。”

“不止倒打一耙。”晚云將手中信遞給王，“他著人給河西送了一封信，要阿兄即刻放歸太子，否則便先拿謝三郎試刀。”

王接過信，看了一眼，蹙起眉頭。

楊晟被捕，永寧侯跟他有來往，還是親家，自然也不能幸免。謝攸寧為永寧候的兒子，也在拘捕之列。

:“你昨夜不是令陶得利親自去知會了三郎，他怎麼說？”

“他說要與家人共患難，不可獨走。”晚云道，“楊妍不久前才掩護他回來，三郎此人最是重，得利說不，只能在永寧侯府里留了人手，若是意外，也好在關鍵時候保他一命。”

王眉間更沉:“可如今他已經了九殿下的掣肘，走或不走都各有問題。”

晚云頷首:“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便只能將侯府中的要之人帶走，斷不可讓三郎變阿兄掣肘。”

王想了想，道:“封良這條件倒也不差，九殿下不若就答應下來。太子如今對九殿下已經無用，若是能用他換得這邊的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晚云沉片刻:“師兄以為，太子若此時歸朝，將會如何？”

“太子回來，圣上便會因楊晟謀刺傷重不治駕崩，太子則堂而皇之繼位。”王道，“讓太子當上皇帝，是封良和皇后長久以來的愿，便終可達，他們再不必忌憚任何人。”

晚云沒有答話，看著窗外，沉思不語。

*

金城關，裴淵步后院，里頭正傳來太子的怒吼。

“我是太子！”他罵道，“你們這些狗東西，給我吃的是什麼！”

隨著話音落下的，是一陣碗盤落地的聲音。

六兒早就得了裴淵的令，太子易怒，若是發作了，便當做沒聽見，也不必特別不必理會。他只得唯唯連聲，令侍從打掃趕，稟道:“小人再替殿下送一份吃食來。”

“誰要那泔水！”太子猛地回頭，正趕不遠的裴淵，譏諷道:“泔水配野種，絕配！”

這話聽得刺耳，六兒終于神不快。

他正忍不住要說話，忽而聽裴淵的聲音傳來:“出了何事？”

見裴淵來到，眾人暗自松了口氣。

“殿下，”六兒忙行禮，道，“太子用膳遲了，湯羹涼了些，不合殿下的胃口。”

裴淵看向太子，并無慍，只淡淡道:“太子興許不知何為泔水，便去盛一碗來讓他嘗嘗。”

六兒愣了愣，旁邊兩個仆人的角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