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過去, 飯菜都已好了，聞著空氣中彌漫的香味, 孩子們直咽口水。

大師傅自豪地掀開一口口鐵鍋:“蘇同志看看怎麼樣？四菜一湯, 羊一鍋，魚一鍋，鴨一鍋, 案板上擺的是野菜蘸水, 這一鍋是蛋花湯，主食有二米飯和玉米面窩窩。”

土灶柴鍋, 濃油赤醬, 是城市小煤爐燒不出來的味道。

劉舅舅等人吃得滿頭大汗, 去了一寒氣, 再抿一口米酒, 說不出的舒坦。

飯后, 蘇梅抱著和暄領著大家去安置，趙恪遞了個竹籃給大師傅:“我和蘇同志等會兒還要回去，就不幫您收拾了, 劉家剛來急著規整行李, 也幫不上忙, 還請見諒。”

大師傅瞟了眼, 兩瓶西, 一個柚子, 一串芭蕉, 一壺兩斤的芝麻油，還有一個紅封，這禮不輕, 卻不是他想要的。

抬手一擋, 大師傅拒絕道:“趙局長，實話跟你說吧，我接下你這活，要的不是吃食錢財。”

“您說。”

“楊場長家的醬我嘗了，那滋味真好，聽小葛說是你們家送的……”

大師傅的話沒說完，趙恪便明白了，放下竹籃笑道:“明兒我讓人給你捎來。”

“哈哈……爽快，”大師傅笑道，“跟你舅舅他們說，缺了什麼吃食調料來找我了。”

“好。”

……

劉舅舅拿著住宅單子，帶著人跟著蘇梅一連走了三家，算是看出了名堂，宅子的規劃、房間的布置幾乎是一模一樣，不同的只是院子的大小，房間的多。

劉家晟接過妻子懷里的和暄，似笑非笑地看向蘇梅:“你設計的？”

“嗯。”

劉家晟舉起手里的單子敲了一記:“你倒會懶省事！”跟著他學那麼久的畫算是白學，就這審？！

“好的！”幾位伯母嫂子看得卻是十分滿意，該有的都有了，一進屋暖融融的，灶上燒了兩大鍋熱水，浴桶就放在雜房，放下東西拎出浴桶，一家人挨個兒洗個澡，鋪上被褥就能睡。晚上了，廚柜里放著米糧菜，自己一下手就吃上了，想省事那就更簡單了，拿了飯盒糧票去趟食堂，別的不說，玉米面窩窩和雜魚湯是不缺的。

整看著雖說跟花城不能比，可也不見得差到哪里去，吃得舒服，住得暖，大環境下一家人還能齊聚在一起，有學可教，有事可做，有工資福利拿，沒有埋沒了學識，真的真的好，而這一切，全賴兩個小輩手相助。

謝的話說出來他們都嫌輕飄飄的沒有誠意，一眾長輩便以第一次見和暄為借口，紛紛掏出了見面禮。

什麼玉飾書畫金銀飾線尺頭等等，蘇梅接過劉家晟遞來的藤箱裝了滿滿一箱。

“拿回去藏好了。”劉家晟叮囑道。

蘇梅無言片刻:“知道要藏，你們還千里迢迢地帶過來？”

“你家幾個孩子，大家獨獨沒見過和暄，這不是想著既然過來了，就給和暄補上滿月周歲禮嗎。”

“每月寄的東西不是禮啊？”說來和暄長到這麼大，上穿的服鞋，就沒有蘇梅做的幾件，不是茶大娘和娘家幾個嫂子做的，就是秦淑梅喻蘭和花城的各位。

再說今年三月份，為了小家伙的抓周禮，老族長跟劉舅舅提前讓小瑜兒帶回了金算盤等，婆婆亦備了一份寄來，叔爺更是給添補了不。結果還沒辦呢，邢市發生了6.8級地震，京市、花城、顧老又以和暄的名義往災區捐了筆不小的款子。

這幾天，蘇梅有時便想，三月的捐獻填寫的若是他們自己的名字，劉家和大嫂又怎會這麼早出事。

蘇梅這邊剛合上藤箱，趙恪便引著楊場長和小學初高中的三位校長過來了。

劉家晟將和暄遞給妻子，忙帶著幾個兄弟侄兒起見禮。

各房的婦人們帶著孩子都在自家整理行李，只幾位當家人和等會兒要跟趙恪他們回鎮上的二伯、三伯一家聚在劉家晟這里陪蘇梅說話，順便等趙恪。

趙恪還有工作要忙，明天不可能還來，遂便想著在走前從中穿個線，讓劉家盡快融這邊的生活。

雙方坐著說了會兒話，認個臉，楊場長便帶著三位校長走了，怕攪了他們休息。

送走四人，趙恪也提出了告辭。

一行人將他們送到門口，看著拖拉機走遠，才各自散了，回家好好泡個澡睡上一覺，明兒辦理職手繼。

到了鎮上，沒先回家，拖拉機直接開到了小學旁邊兩座新建的宅子前。

茶大娘和喻蘭聽到車聲，放下手里的針線，從屋里迎出來，過來幫忙搬行李。

屋里照樣一片暖融似春，灶上的鐵鍋里燒滿了開水。

這邊剛幫忙規整好東西，汪師傅便挑了兩個食盒過來，時間不早了，也就不讓他們來回跑了，吃完飯洗洗趕睡吧，路上折騰了一周，今兒在前進農場又跑進跑出的幫大家扛行李。

回到家用過飯，蘇梅帶著和暄也好好地泡了個熱水澡，洗漱好，母倆盤坐在炕上干頭發，打開裝滿禮的藤箱，準備把錢布料什麼能用的拿出來，剩下的裝進木盒拿防的雨布氈裹了挖個坑埋了。

知道是自己的東西，和暄打開炕桌下的小屜了張白紙，拿了筆遞給蘇梅:“寫。”

“寫什麼？”幾塊料子，蘇梅一眼就相中了一塊大紅呢料，好正，蘇梅拿起來準備量一下長度，看看做什麼服合適，結果一抖從中掉出一個信封來。

“咦~”和暄好奇地撿起來，打開口，翻過來抖了抖，倒出一百多張大團結和一堆票證。

“哇！”和暄驚得小微張，隨之丟下紙筆，雙臂一摟，“我的、我的。”

“什麼你的？”趙恪著頭發進來，往閨懷里一掃，暗自挑了下眉，問蘇梅，“舅舅給的？”

蘇梅揚了揚手里的布料:“大伯娘塞給和暄的。”

趙恪在炕邊坐下，撿了幾張散落在和暄腳下的票證，有糧票、布票、工業票、手表自行車票等，“一家湊不齊這麼多東西，來的10家，應該都出了。房子用安家費建的，家、糧食菜等都是咱們給添的，這是怕咱倆把家給掏空了又不好意思說，私下添補呢。”

“補得多了。”蘇梅打眼一瞅，錢就不下一千，再加上各種難求的票證，這數額不要說添置10家的東西了，就是再有20家也夠了。

要知道這兒木料便地，家都是大家農閑時做，除了實用，談不上觀，擱城市沒有家票買不到，可放在這兒一個炕柜也才一兩塊錢，好點的大柜也才七八塊。

至于炕席什麼的那就更便宜了，兩三一張。

便是在他人眼里最為難買的鐵鍋、菜刀，也因為蘇梅提供的拖拉機模型，在搭上了機械廠的同時，跟鋼廠也有聯系而變得極為容易。

“和暄，媽媽給你數數好不好？”蘇梅拿出小本本給和暄記帳道，“媽媽數數有多，給和暄記上。”

和暄雙眸一亮，方才拿紙筆給媽媽就是這意思:“好！”

松開手，和暄將懷里的東西往蘇梅跟前推了推。

“和暄還知道記帳啊？”趙恪看著閨驚訝道。

“汪爺爺記，太爺爺記。”

汪師傅有一個帳本，記錄著家中各樣食材。

顧老也有一個常用的帳本，記錄著藥房里的各種藥材。

小丫頭經常看他們書寫，這是記住了。

“行，媽媽也給和暄專門弄個帳本。”蘇梅理了下手中的錢，點了點，拿出一個空白本子，寫上和暄的大名，前面留了十來張空白頁，好將另一個帳本上和暄早前收的禮騰過來。

寫下日期，說明原因，記下錢的數額。

蘇梅估算了下這些票證的價值:“和暄，票就不給你了，你用不上。媽媽拿錢跟你買下好不好？”

和暄眨了眨眼，不是太理解蘇梅話里的意思。

蘇梅看一眼迷茫，拿著票仔細講了遍它們的用途和市值。

和暄聽得直打瞌睡。

趙恪放下巾抱著拍了拍，看著片刻就睡著的小丫頭，笑道:“你跟說這麼多做什麼？這麼小一點，懂什麼。”

“念輝五歲就知道出租車子掙錢了，念營八歲就會記帳……”

聽妻子提起小黑蛋，趙恪便想到了被他捆住手腳丟進方叔家的小瑜兒:“小梅，跟你說件事？”

蘇梅記好錢票，拿了件玉飾對著燈照了照，邊寫玉飾的特點，邊隨意道:“什麼？”

“我想送小瑜兒參加今年的子軍考核。”

蘇梅書寫的手一個用勁，破了紙張。

放下筆和玉飾，蘇梅不解道:“不是說讓他任意發展，未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們只引著他不走偏路，其他的不多加干涉嗎？”

上面三個孩子小小年紀就離開家進了部隊，雖說子軍訓練沒有將人困在一方天地或是某個山疙瘩里，而是全國各地的游走，讓他們早早就學會了獨立自主，增長了見識，開闊了眼界，可這一切都不能否定，它讓孩子們過早地沒了年，缺了對家庭的認同和對家人的信任。

這一點在小瑾和小黑蛋上目前還沒有現出來，可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