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幫忙的眾人, 一家人洗漱后，剛睡沒一會兒，暴風雪就來了, 風聲嗚咽, 吹得窗紙呼啦作響。

蘇梅在暖暖的被窩里, 就著前后兩個大窗過來的雪, 看著檀里出來的甸子草，擔心道:“照這個下法, 半夜得起來清掃屋頂的雪吧？”

茶大娘側過來:“是得起來一回。”

豈止是起來一回啊，趙恪中間起來了兩次，天亮了又拿著掃帚爬上了房頂。

自家掃了, 又擔心起鎮上的人家，要出門查看。

零下近五十度，積雪到大，寸步難行, 本沒辦法走出去。

蘇梅出來看了看, 從灶前的柴堆里挑了兩塊0.7米長的木料出來，拿刀啪啪一頓砍，砍了兩頭翹，中間平, 兩指那麼厚的板, 然后選了幾塊引火用的樺樹皮，往底部一釘, 側邊打上幾個孔, 穿上麻繩往趙恪鞋上一綁，給他兩個竹桿拄著，“幾步試試。”

樺樹皮油大, 不但一點就著，表皮還特別。

趙恪順著門口鏟出的斜坡一下子就上了近一米多高的的積雪上，然后往前又行了一段，完全沒有問題:“汪伯，小梅，我出去了。”

“拿上锨！”汪師傅一揚手，將鐵锨拋了過去。

趙恪放下一個竹桿，撿起雪里的鐵锨，行著到了籬笆門口，一抬了過去。

高高的籬笆院，只剩一圈半米多高的木頭在外面了。

蘇梅順著籬笆往外，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能見度并不高，瞅模樣，這雪暫時是停不下了。

“汪伯，咱把院里的雪清清吧。”不然，上廁所拿柴都是事兒，而且再下下去，積雪要埋住窗戶了。

“好。”家里輕便的農，他們都帶過來了，除了趙恪拿走的鐵锨，還有揚場的木锨和簸箕可用。

蘇梅懷著孕，汪師傅和茶大娘沒讓上手，兩人忙活著將房前屋后的積雪清理到一邊，然后順著大門口、廁所、柴棚一一清出道來。

蘇梅洗漱后，煮粥，炒菜，餅子。

沒等趙恪，大家先吃。

吃完飯，顧老跟小瑜兒在家待不住，要蘇梅也跟他們做雙板，想去學校看看。

小瑜兒還好，顧老，蘇梅哪

敢讓他這種天氣出門啊。

“叔爺，”蘇梅扶著他進屋，將人按在炕上道，“你要是實在閑得慌，我砍幾個木頭底，打上孔，你給編幾雙草鞋吧。”

這兒冬天穿的草鞋跟南方不一樣，它是木頭底，鞋面是用蘆葦花編織的，編好后，里面墊上舊棉花或是蘆葦花，穿了，不懼雨雪天，若嫌保暖不夠，可以在子外面再包幾層破布。

這個顧老還真會，早年跟著那位在延安時編過:“草鞋底選梧桐木最好，輕便。”

“這麼冷的地方，可沒有梧桐樹，”蘇梅轉去灶前隨手拎了兩塊木頭，“柏木，易加工，切削面，堅固耐用；榆木，耐腐耐，質地堅韌有彈，抗強。”

顧老點點榆木:“用它。”

蘇梅翻便了灶前的木料，挑出兩，看大小，只夠做給小瑜兒做一雙。

顧老拿筆給畫出廓，蘇梅拿斧頭照著他畫的線啪啪一陣砍，砍出大致模樣，再細細一修，一個前面像船頭，上平，下面中間挖空一塊的鞋底便出來了。

用來引火的蘆葦花，柴棚下就有。

汪師傅給抱來一堆。

給顧老找著事做了，蘇梅抓時間給小瑜兒做了一對板，拿飯盒裝了餅子和菜，又給沖了一軍用壺，綁在小瑜兒棉襖外的腰上，然后給他套上大氅，戴上棉帽，系上圍巾，戴上棉手套，打發了他出去給趙恪送飯。

收拾干凈灶前的柴屑，蘇梅拍了拍上的灰，拿出鋸子，跟汪師傅一起，將昨天何珊丈夫送來的檀鋸開，做置架。

吃午飯時，趙恪帶著小瑜兒回來了。

“各家各戶房頂上的積雪都清理完了嗎？”蘇梅端了碗飯給他。

趙恪接過來，了口飯，隨口“嗯”了一聲。

“那下午不用出去了吧？”

趙恪偏頭瞅了眼外面，窗子糊了白紙，什麼也看不到，不過聽簌簌的下雪聲，就知道，雪是越下越大，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兩三點時，得出去一趟。”

鎮上家家戶戶都是苫草房，這房子便是年年修，一個清掃不及時，都能給垮。

吃完飯，蘇梅拿盆倒了些熱水，讓他泡個腳，睡了會兒。

顧老怕吵到他，拿著木頭底蘆葦花坐

在灶前繼續編了起來。

何珊抱著針線簍子，坐著狗拉爬犁過來找蘇梅玩，看到顧老編的草鞋，直嫌棄，他們赫哲族人，穿的是魚皮鞋，輕便暖和又防水，可比這笨家伙強多了。

“蘇同志，那草鞋不行，你們別費勁了。”

“我看宋大娘昨兒穿著好的呀。”

“那雙鞋啊，還是親戚送的，好多年了，你昨兒看是不是還跟新的一樣。”何珊笑道。

蘇梅想想是有八新。

“那鞋，雪點還，像外面這麼厚的雪本走不了路。每年也就雪前雪后穿那麼幾天。你等著，”何珊說著，放下針線簍，向外走道，“我回去拿些魚皮來，教你做魚皮鞋。”

蘇梅追出來，人家已經坐著爬犁跑遠了。

屋里屋外又不隔音，再說何珊的嗓門也不低，遂蘇梅看著顧老道:“叔爺，還編嗎？”

“這一只快好了，”顧老舉著鞋給看道，“編吧，編好了，讓小瑜兒在屋里穿。”

草鞋的保暖能是好的，聞言，蘇梅點點頭。

何珊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來來，給你看看，我制好的魚皮。”

“這是狗魚的皮，它的皮不但可以做鞋子，還能做服。這是鰉魚皮，這是大馬哈魚……你看每種魚皮的鱗紋都不一樣，制服時呢，要選一種魚皮，然后白對白，肚對肚，脊梁桿子對著脊梁桿子，這樣才好看，鞋子呢差不多也是這麼個道理。”

“狗魚、鰉魚、哲羅魚等魚皮可以做鞋幫、鞋底，”何珊拿著魚皮接著講道，“做鞋靿呢，一定要用狗魚或是鯰魚皮，別的都不行。制的線，服要用魚皮線，鞋子通常用筋或鬃來代替。”

“看我腳上，造型是不是很簡單，”何珊說著拿起一塊長25寬21厘米左右的魚皮，指著一端的中間道，“在這里剪一個半圓作鞋口，然后下面一就行了。想要短靴的話，我們在鞋口上給它加一個鞋靿。”

蘇梅看拿著魚骨針，穿上鬃，一會兒好了一只鞋子，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好薄啊，能保暖嗎？

大概是蘇梅臉上的疑太明顯了，何珊笑道:“里面塞上烏拉草，就保暖了。沒聽說過嗎，咱東北有

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

“烏拉草的保暖效果最好了。”何珊說著四下看了看，見蘇梅家沒有，笑道，“等會兒，我回家給你抱些過來。”

“嗯，我請你吃糖。”放下魚皮鞋，蘇梅下炕打開廚柜抓了把糧、又拆了包點心放在炕桌上。

何珊這回沒客氣，知道家真的不缺，昨兒的回禮，除了一瓶水果罐頭，五斤玉米面，還有一斤紅糖，一個柚子。

“這白的不好看，先給茶大娘穿，”何珊含著糖道，“晚上我拿料把這幾塊魚皮染了，做好你看喜歡哪雙，挑了。”

“你家里魚皮還多嗎？我想給家里一人做一雙，然后再給趙恪做一件魚皮，”蘇梅昨兒聽那些大娘說了，魚皮防水護膝，雨雪天穿著最好，“你要是有多，我拿營養品跟你換。”

何珊雙眸亮了亮:“我家的魚皮都在這兒了，全做了也不夠你一家的鞋子，不過，我大爺、二伯、三叔，他們家都有。”

蘇梅笑著下炕，拿竹簍裝了十斤米，兩盒京八件，兩袋白糖，兩瓶麥，兩個柚子，兩串芭蕉，一壺兩斤的棕油，半包糖，聽說家里還有位八十多歲的老人，蘇梅又給放了袋:“給。”

“你這給的也太多了吧？”何珊驚道。

“昨兒我可聽你們族里的大娘說了，魚皮不好制，一件服，從剝皮開始，沒有一個月做不好，老費功夫了。這些東西，我還怕給的了呢。”

一雙鞋做好，天也不早了，何珊背著東西告辭。

到家將事一說，末了問婆婆:“娘，你看怎麼分？”

尤大娘將東西一樣樣撿出來，看下面多放了一疊油紙，角翹了翹:“給你阿，剩下的一分為四，咱家要一份，另外三份給你大爺、二伯、三叔送去。將他們家好的魚皮拿回來，我來做。”

何珊的心立馬放下了一半，族里數婆婆做魚皮、魚皮鞋的手藝最好。

十幾天后，蘇梅收到品，六雙鞋，三條魚皮，一套小兒的魚皮。

蘇梅的鞋子是雙紅的小短靴，腳踝一則系著瓔珞帶子，鞋頭部位圓潤可地于指骨上方打了一圈小折。

漂亮得都可以當藝品了

，都不舍得穿。

小瑜兒的服也好看，很有民族特，穿上好可。

魚皮，趙恪、顧老、汪師傅一人一條，穿上都不用洗子了，用茶大娘的話，臟了拿巾一。

這禮，重了，而且好用心，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蘇梅跟茶大娘商量后，挑了一塊大紅的斜紋布，一塊黑燈心絨，帶上汪師傅做的紅薯丸子、魚包子，親自走了一趟，跟尤大娘道謝。

老人很是開朗健談，跟蘇梅說了很多生活上的小技巧。

走時，也沒讓空手，做的魚松給了一包，山上撿的核桃拾了一竹籃，還送了兩雙男的狍皮手套。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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