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說句不當說的話，您與我們家大人那是實打實的親戚啊，都不是外人。」

「大人甚至提前都往我安排了筵席，就等晚上你們席了……」

師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套著近乎。

「將軍您英勇善戰，為了大曦保家衛國，數次打退漠北的攻擊，百姓知道您要來，哪有不夾道歡迎的呢？」

一套花言巧語下來，連庚希的面緩和了許多：「當真？」

「這還有作假的不？」師爺連連拍著脯，「我家的大人，他不會表達，有時候是好心，但是在他那張……說句不好聽的，在他那張風乾的老臘臉上，您看不出來……」

「這樣，您先在城外稍作休息，晚些時候，我來接您去晚宴，有什麼話，當面喝酒說開了就好了……」

連庚希定定地看著師爺，神鬆了下來。

「既如此，那就暫且信上你一回。」

師爺臉上笑得跟個大花一般：「那是那是……多謝將軍厚……您稍事休息，等小的回城安排好了，百姓夾道歡迎您。」

他說著，又環顧了下周遭。

「這邊不遠有條小溪，將士們可以稍事洗漱下，等晚上城，百姓們夾道歡迎，儀容也乾淨整潔許多。」

連庚希微微頷首：「也好。」

「來人——」護送師爺回城。

「將軍，回見！」師爺笑著離開。

連庚希目送他離開，等人影不見，他臉上掛著的笑容才收斂不見。

「陛下——」後之人剛要說話，被連庚希一個眼神嚇得噤聲。

「何事，說罷。」等人完全消失不見，連庚希示意親信開口。

此人一翠綠衫，看起來清爽的如同一顆水蘿蔔。

「陛下，此人油舌，是否可信？」

他乃幕僚之一，靠得便是皮子，說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他能說得更好，因此，他並不信任對方的花言巧語。

連庚希苦笑一聲：「如今，我沒得選。」

若是撕破臉，便只能強攻，雖說他曾賭氣說打不了打下來，可到那時，也定然會折損更多的士兵。

如今只能寄希於對方真的會開城門迎接吧。

他不知不覺走上了一條沒法回頭之路，等他發現了，已經太遲了，沒辦法回頭了。

便是他想回頭，他的那些以命想搏的兄弟，也不會允許。

「陛下——」幕僚言又止。

「姑且先給他半日時間，若是到時候與他所說的有出，到時候再強攻也不遲。」

幕僚到底沒再多說，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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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屬下回來了——」師爺跑得滿頭大汗，氣吁吁的被人攙扶著過來。

一直坐臥不安的楊林疾步奔了過來：「如何？」

師爺原本諂的表此時凝重了起來，轉頭看了下四周，楊林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等人都退下了，「如何？」楊林問道。

師爺打開茶碗，用手指頭沾了點茶杯里的水。

在邊桌上緩緩寫了個「反」字。

楊林雙眼睜大，不可置信：「當真？」

師爺癱在椅子上，仰頭呼了口氣，方才慢悠悠坐起，湊到楊林面前低聲道：「千真萬確。卑職聽到他的屬下暗地裏稱呼他……」

說著，他又沾水，邊桌剛才被他寫了字，如今寫不下。

楊林趕忙將一旁的茶凳給拽了過來，推到他的面前，示意往這上寫。

師爺手指頭的水滴落上去，他方才緩慢地了兩個字：陛下。

寫完之後，他用水在字上劃拉幾圈，字模糊了起來。

楊林倒吸一口涼氣，人也跟著癱倒在椅子上，久久無言。

倒是師爺此時彷彿被人分去了一半，肩膀上的重擔輕鬆了一半，緩過氣來，他了頭上的汗：「大人讓卑職去，就是想讓卑職探聽虛實吧。」

楊林嘆了口氣，道了句，「何以見得？」

師爺繼續道：「要不然大人拒不開城門就好，沒必要讓卑職特意跑一趟……」

楊林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師爺，眼眶發紅：「你道我不想？可若是真得得狗急跳牆，我這永昌府，上上下下的百姓又該當如何安置？我圖了一時痛快，讓百姓跟著遭殃？」

他說著，猛然搖頭：「青史留名的是我，慘遭顛沛流離的是百姓，這非我所願。」

「況且，他不是個好相與的。」

連庚希曾經活埋了漠北數萬的俘虜，一將功萬骨枯。

若是急了他，萬一惹得連庚希喪心病狂的屠城，教他如何面對永昌府的父老鄉親……

「大人，卑職剛才跟他說，要開城門設宴款待他們……」

楊林皺眉，可隨即便知道是師爺的緩兵之計，如此說法，可以拖上大半日。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造反……」

「你先去張羅吃食，寫告示，恭迎連家軍城……」

「大人！」師爺驚呼道：「若是連庚希真得造反了，到時候被清算了，你也要被牽連的呀……」

「若這場戲百姓不是真切的恭迎他，又如何讓他降低戒備？百姓的赤子之心，做不得假，夾道歡迎時候殷切的臉，淳樸的笑容，也做不得假……」

「可您有沒有想過萬一他將來遭到清算，你這個迎接檄文，到時候便是您與他勾結的罪證！」

楊林一張枯如樹皮的臉，此時半死也無，真真是黑如鍋底。

「造反株連九族，我本就在九族的範圍之，若是真的清算，多一件一件又有什麼關係……總要把眼前的事給兌付過去……」

「那我去擬告示，上面不加蓋您的印，您看這樣呢……」

「也罷。」知道師爺是為了自己著想，楊林沒再堅持。

「後院設宴款待他，可如何趁其不備，將其放倒？你可有辦法？」

「下毒？蒙汗藥？」師爺連連搖頭：「他便是敢來席，定然也全神戒備，不好下手啊……」

「不能下毒。」楊林凝神想了片刻，「你先去吧，容我想想……」

此時，角門外忽然跑來一個人，來人著飛魚服，居然是錦衛！

「大人，卑職人所託，特意送來一個寶……」

來人言簡意賅，將瓷瓶放在桌前。

「我們指揮使，想要助大人一臂之力。」

楊林滿臉的狐疑，他與錦衛素來沒有瓜葛，錦衛會這麼好心？

「錦衛為何會出手？」

來人弓著子，角緩緩笑了下，咬牙切齒道：「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