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明星稀，四下空曠，山野之，風肆地刮著。

連家軍所的位置，是一山坳，從遠看，和漫天山野融為一，只是夜風吹過，好似天地慟哭，嗚嗷鳴，聽得瘮人。

饒是行伍之人帶兇煞，也不由得聽得頭皮發麻，發。

士兵們通鋪在一起，捂著耳朵睡。

大帳外，篝火之，連庚希靜靜坐著。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他冷不丁地想到多年之前，彷彿也是這麼一個夜晚，他坐在火堆前，等待上京。

那個時候，他躊躇滿志，意志堅定。

可如今，他抬頭著太空中的北斗七星。

天狼星黯淡，他心彷徨，出師不利，軍師也中風了。

「陛下……早些安置吧。」

後傳來下屬的規勸：「您如今尊貴，外面夜天冷，當心著涼。」

連庚希緩緩站起，攏了攏上的披風，自嘲一笑道：「想我十五帶兵，行軍趕路，風餐宿，黃沙百戰穿軍甲……一朝變貴人，沒等到京城，人還是那個人，子反倒越發貴了，居然是風吹不得了。」

屬下臉煞白：「陛下贖罪，屬下並無他意……」

「不必多說。」連庚希止住手下的解釋。

「唉，月真好。」

周圍大風彷彿都能將人刮天上去，月好？

如今將軍金口玉言，既然他說月好，屬下便順從道：「風雖大，空中星星倒是繁亮。」

隨著他這句馬屁話落，一陣風呼號而起，將遠的帳篷給吹得四飛，士兵忙追逐著帳篷。

場景很是稽。

連庚希看著，不由得笑出了聲。

「稽啊。」

他面上雖然笑著，眼裏卻毫沒有笑意。

甲胄聲音響起，卻是丁鵬過來：「陛下，微臣派人北上數十里接應，可等了三個時辰，並沒見到王家的糧草輜重……」

連庚希看著眼前的篝火，面上毫沒有意外。

「雖說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王猷君行事與王猷文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王家這條狗若是不聽話，斬了便是。」

連庚希搖頭：「罷了，本也沒指酒囊飯袋有什麼作用。」

丁鵬一愣，「不是說補給全是靠王家麼？」

「丁鵬，當你有一天到了我這個位置，你就會發現，何人答應你的，都可以不算數，唯有你自己答應你自己的，才能算數。信人，不如求己。」

「陛下的意思是……」

「再等一日，若是瑯琊王家的糧草還沒到，即刻出發，不必等了。」

「不等？」丁鵬不可思議：「將軍，我們從北地出發，輕車簡行，乾糧不多，將士們長途跋涉，沒有糧草補給，力恐怕難濟……」

「這些我何嘗不知道？」連庚希坐在篝火前，用柴火將篝火挑了挑。

明亮的火映得他臉深沉：「只是留給你我的時間不夠了。」

「伏龍谷一役，雖然傷亡不多，可連家軍多年未嘗一敗，士氣到底是挫。」

「兵貴神速，一日之變，半日之變，一息之變，都可能顛覆戰果……」

「若是王家的補給不到，咱們直接往下一座城池去，直接在下個城池補給。」

「您的意思是……」

連庚希微微頷首：「沒錯。」迫不得已，他們也只能到下個城鎮搶糧。

聽他如此說，丁鵬有些不以為然：「陛下言重了吧，咱們刀口過來的，區區這點挫折，算得什麼，還能比對漠北作戰還難？」

漠北將士，馬背生存，茹飲，個頂個的膘壯，還不是被連家軍給打得屁滾尿流……

連庚希苦笑了下，連連搖頭。

「不一樣。」

丁鵬臉上不忿，本想反問哪裏不一樣，卻見陛下神不虞。

他到底不敢造次，沒問出口。

連庚希攤手烤火，「同漠北作戰，前面敵人在兇狠，你我知道有無數的人站在咱們的後，支持咱們，民心所向。」

「可如今，咱們走的路，後站著太多的不確定的因素。」

一個王家，都能出爾反爾，又何況其他人。

就連他自己，如今心裏都不踏實。

「罷了，天不早了，早點睡吧。」連庚希不多說，站起了。

他剛朝著自己的帳篷邁了兩步，便聽到不遠一聲疾呼。

抬頭一看，方才還明亮的天空，此時一片漆黑，居然是天狗吞月！

帳篷外沒睡的人，抬手指著月亮：「天狗吞月了！」

幾個伙頭兵敲著盆，發出咣咣咣地響聲。

連庚希剛要嘆息，便聽山發生轟隆地一聲響聲。

居然是地了。

山坳最靠邊的帳篷，被山頂落下的一塊巨大的山石砸破，帳篷里的士兵，沒等發出聲音，睡夢中便被山給掩蓋了。

眾人呆愣在原地，最先反應過來的反倒是連庚希：「干站著做什麼，快救人！」

連家軍忙活得人仰馬翻，等一切落定，東方既白。

這一夜終於是過去了。

只是也累得人疲憊不堪。

連庚希看著熄滅的篝火，轉頭向前方，向來所向披靡的眼裏，到底閃過了一的不確定。

天漸亮，公鳴。

王猷君心滿意足地起，慢悠悠地穿好了服。

這才拉著杜若從二樓不不慢地走下來，管家急得一宿邊起了兩個燎泡。

「主子，快些上路吧。」

「不急，催什麼，等我吃了這碗豆漿的。」王猷君說著，又將面前的油條夾給杜若。

「這個油條炸得好，脆脆的……」

杜若接過來，小口咬了一口，的確是齒頰留香。

笑盈盈點了點頭，王猷君看在眼裏，覺半邊子都了。

角落裏，一個帶著斗笠的人，卻抬頭朝著他們所在之看了一眼。

此時店小二過來給上菜，「不小心」將水撒在了杜若的子上。

杜若一聲驚呼，一旁的王猷君已經罵了起來：「你瞎麼？往哪倒呢？」

「對不住，對不住，地上有水，小的剛才沒站穩，劃了一跤……」

「我給貴客……」說著，人就要上前。

王猷君哪能讓店小二杜若，趕忙上前推他：「給我起開——」

旁邊桌坐著的一個婦人好心站起來：「姑娘沒事吧……我陪你換服吧……」

說著，不留痕跡地將紙條塞在杜若的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