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刀尖破開空氣, 直達面門，裴言卿瞳孔驟，來不及后退, 只能抬手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腕。出的刀片從手背上劃過, 很快便滲出珠。

中年男人面紫紅，幾發狂。

一切發生得太快，周圍人目瞪口呆，沒反應過來, 也不敢靠近。

而裴言卿失了先機, 正于劣勢, 眼看著刀尖快要到了膛, 中年男人突然被人從后掀翻在地，裴言卿順勢擰開他手腕，刀“砰”得一聲落在地。

蘇焱急急趕來，膛劇烈起伏, 一腳踩在男人口，讓他連翻也不能。

中年男人還在不停掙扎著, 但被蘇焱死死釘在地上，門外的旁觀者一個個進來幫忙，將其雙手反剪置于后，這下才將其徹底制服住。

裴言卿眉目冷沉, 低眼凝視著手背上的傷口，活著筋脈確認傷。

凌靜嚇壞了, 眼圈通紅地大步邁進，看著他的手背，又不敢:“老三，有沒有事？”

“快點, 快點找醫生包扎。”

裴言卿搖頭，“沒事，皮外傷。”

凌靜松了口氣，依舊心疼地注視著他的傷口。

而被掣肘住的中年男人沒有死心，依舊雙目赤紅地大聲怒罵:“裴言卿，庸醫！殺人犯！我九十歲的老母親就是死在你手里，今天算你走運，下次看我不殺了你！”

蘇焱聞言，滿目戾氣，直接一拳砸在其頭大耳的面上，男人哀嚎一聲，更加肆無忌憚地謾罵，整個樓道都能聽到他不堪耳的聲音。

裴言卿接過韓蕊接過來的紗布和藥水，凝神給自己包扎。

他沉靜得仿佛這字字珠心的話不是在罵他一般，只淡淡和韓蕊道:“報警吧。”

韓蕊氣憤地點頭，拿出手機，“好。”

“賠錢，我要你賠錢！醫院賠錢！”聽到這話，男人出真實面目。

裴言卿包扎完畢，極冷地看他一眼，“我覺得你母親離世，是最好的解。”

“真臭。”蘇焱拿過剩余的紗布，一把塞進男人里，“熏著我了。”

這時，醫院的保安才姍姍來遲，將嗚嗚的男人帶走。

圍觀的人群散開。

凌靜極其激地

看了眼蘇焱，語調有些哽咽:“小伙子，真的謝謝你救了我兒子，不然我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小伙子你有什麼想要的嗎？”凌靜有些語無倫次，發現除了金錢這種俗，竟想不出別的東西。

等著蘇焱的回復，誰知裴言卿當先一步拍了拍蘇焱的肩，“媽，一家人。”

蘇焱:“……”誰跟你一家人。

他表變幻莫測，頂著凌靜亮晶晶的目，最終心不甘不愿地嗯了聲。

凌靜疑地看向自家兒子。

裴言卿瞥了眼蘇焱，坦然說:“丫丫親哥，蘇焱。”

“啊！”凌靜興地一拍手，“原來是大舅子啊！”

蘇焱角了，礙于禮貌，他輕輕頷首，“阿姨好。”

“好好好。”凌靜由衷贊賞:“和丫丫那孩子一樣，長得真俊啊。”

“有朋友嗎？要不要阿姨給介紹一個？”

蘇焱:“……”

“他還有事。”裴言卿止住這個話題，沖蘇焱點點頭，“先去吧。”

蘇焱和凌靜打了個招呼，又沖病床上躺著的老人看了眼，“我一會再過來，看看老人家。”

看著蘇焱轉離開的背影，凌靜抹了把眼睛，無比地說:“這小伙子真好，也只有他愿意第一個沖上來，咱還是沾了丫丫的。”

裴言卿:“其實他也是我學生。”

凌靜更了，呢喃道:“真好，他還能以德報怨。”

裴言卿:“……”

話說完，裴言卿便帶著韓蕊繼續查房，病房重歸安靜。

時不時會說幾句話的凌靜卻心沉重地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良久。

宋媽看了眼快要滴完的點滴，按鈴喊了護士來。

韓蕊便拿著新的藥水過來，屋一片沉靜，空氣中的氛圍似快要凝固。

屏息凝神，突然聽到后的凌靜問:“姑娘，你知道今天來鬧事那個，是怎麼回事嗎？”

病床上的裴哲倏地睜開眼睛，似也在等一個回答。

說起這個，韓蕊也一肚子惡氣 ，咬牙吐槽說:“這是個人渣，老太太一人在家，摔得很嚴重，還是被兒婿送醫院來的。”

“手功率不高，裴醫生主刀卻很功。可出院沒多久，

老太太就因為染去世了，但這個人渣非說是我們裴醫生的鍋，經常來醫院鬧著要賠錢。”

“今天……”韓蕊氣紅了眼，說不下去了。

凌靜聽得眉頭蹙起，閉了閉眼，“這種事，他這些年遇的多嗎？”

韓蕊嘆了口氣，“我來得晚，這樣偏激的倒是頭一回見，但平時一些小場面，就不知道多了。”

“別的醫生遇見這事，還會發泄地罵一罵，但裴醫生每次都輕描淡寫地理了。”韓蕊擰眉，思索著說辭，“所以科室的人都他裴神仙，沒有緒，不能共，可不就是神仙了嗎？”

凌靜抹了把臉，很勉強地沖韓蕊笑笑，“謝謝你，姑娘。”

“沒事沒事。”韓蕊揮了揮手，臨走前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老者，他微闔著眼，面容清癯，整個人從上到下出沉沉的暮氣。

不知怎麼，韓蕊驀得升起一沖，了說:“不過現在好了，裴醫生有了念念，整個人都比往前開心多了。”

悄悄觀察著老人的神，看見他眼瞼微，膛輕輕起伏，最后沙啞地咳了聲。

凌靜眸中波粼粼，紅著眼點點頭:“念念是個好孩子。”

韓蕊走后，凌靜靜靜注視著裴哲，啞聲開口:“今天這事，我看得分明。”

“如果不是蘇焱及時到場，老三很有可能被人當場用刀捅穿膛。”

裴哲干裂，抖著手想要拿茶杯，宋媽手忙腳地遞過去。

凌靜捂住眼睛，“而這些糟心事，他從來，從來沒告訴過我們。”

“剛剛那姑娘的話您也聽到了，這麼多年，他真的快樂嗎？”凌靜聲音越說越抖:“我只看得到他取得的就，您驕傲于他完繼承了您的缽。”

“您教導他謹記‘德兼善，學為良醫。’但沒有人問過他，到底想做什麼。”

看著緒快要崩潰的凌靜，裴哲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整個人看起來蒼老又枯槁。

凌靜拿巾干凈臉，站起，平靜說:“爸，我再也不了讓老三失了。”

“我迫切懇請您，接他喜歡的姑娘。”

-

蘇念念去超市逛了一趟，回來

后細心燉了鍋排骨湯，又炒了幾個清淡的菜，趕在晚飯前裝上飯盒。

裴言卿的住離附院很近，拎著幾個飯盒，在附院門口給蘇焱打了個電話。

隔了很久，那頭才接通，蘇焱低著聲音:“什麼事？”

“哥，你在忙嗎？”

“今天有外院專家來附院流，我來學習。”

蘇念念哦了聲，“我馬上也到了。”

“來看他家老爺子？”蘇焱問。

“嗯。”蘇念念眨了下眼，“你還去看嗎？”

“。”蘇焱說:“我這一會就結束了。”

和蘇焱通完電話，蘇念念進了醫院電梯，有些惴惴地看著不斷上升的樓層。

來到護士臺，蘇念念見了值班的韓蕊。

看見，韓蕊眼睛一亮，道:“裴醫生在辦公室，現在可能在忙，你先去看看，要是在忙，可以坐著等會。”

蘇念念笑著沖點頭，正要轉，又被韓蕊拉住。

韓蕊突然湊到耳邊，將白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

蘇念念安靜聽著，手中的袋子越握越，眼眸也驚慌不定，韓蕊安地拍著肩，“裴醫生沒什麼事，就是最近力太大了，還遇著這種事，你讓他開心點。”

蘇念念邁著遲緩的步伐來到裴言卿辦公室門口，想探頭往里面看，后突然被人輕輕籠著，男人聲音微啞，含著依賴。

“你來了。”

蘇念念轉，一言不發地抱住他。

門外人來人往，裴言卿左手按住腦袋，前進幾步，反手關上了門，他含笑說:“不怕影響不好？”

蘇念念不理這話，只細細打量著他，從眉眼到下頜，再到被紗布包裹著的手，抿了:“疼嗎？”

“你都知道了？”裴言卿目緩緩落在微紅的眼眶上，倏地想起裴恬老師說的話，故技重施，“疼的。”

蘇念念沉默著坐下，慢慢打開飯盒，再抬眼時，眼淚嗶嗶直掉。

裴言卿眸一，連忙俯要替眼淚。

一把鼻涕一把淚，任地嘟囔:“你干完這票就辭職吧，以后我養你。”

裴言卿被逗笑了，懶散道:“好啊，不過要等等。”

“真的？等到什

麼時候啊？”

裴言卿坐在對面，“等到你資產百億吧。”

蘇念念瞪他:“你看不起誰呢?”

“我這是給你設定個小目標。”

“我呸。”蘇念念將飯盒推過去，又看著他抱著紗布的右手，“你可以自己吃飯嗎？”

話音剛落，裴言卿松下拿筷子的手，他平靜地抬起眼，“好像不行。”

-

凌靜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自家那個只劃傷了手背的好兒子，坦然地接著小姑娘的喂飯。

凌靜了眉心，轉移了視線。

連也看不下去了。

怕裴言卿抑郁不振，凌靜本來想著來給他做個心理疏導，結果撞見這種東西。

凌靜轉過，正和迎面走來，拎著個水果籃的蘇焱撞上。

過凌靜打開的門，蘇焱很輕易地就看了個清楚。

“嘶。”蘇焱沒眼看，角直，看到凌靜沖尷尬地笑了笑。

他皺著眉，用力敲了敲門，打斷了屋二人。

蘇念念連忙放下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把最后一口吃了。

“蘇丫丫，你來干什麼的？”

蘇念念掃向帶來的另一份湯，沉默了幾秒。

抬眼，低聲問:“我能去看裴爺爺嗎？”

裴言卿靜靜看著，心突然揪一團。

沒有任何一個詞，能讓他形容此時的無力。上說著不讓委屈，但現在卻連讓理直氣壯去看裴哲的底氣都沒有。

蘇焱并不知曉這一切，他又敲敲門，催促道:“蘇丫丫，快點。”

裴言卿知道，要是蘇焱知道裴哲的態度，立馬就會帶蘇念念走。

萬千思緒被凌靜的聲音打斷，上前拉住蘇念念的手，“哇，聞著好香啊。”

“來來來，媽帶你去，老爺子最喝排骨湯了。”

蘇念念有些訝異，但看凌靜這麼淡定的模樣，仍放心地跟在后。

幾人來到病房外。

凌靜開了門，還沒說話，就見自家兒子扣住蘇念念的手，全面戒備般，“爺爺，我帶著念念和蘇焱來看您。”

裴哲正在閉目養神，看起來神還不錯。

聽見聲音，他睜開眼睛，目悠悠從來人面上掃過，最后落在幾乎被裴言卿

全部擋住的小姑娘上。

“來了？”出乎意料的，裴哲聲音很是平靜，甚至稱得上從容。

裴言卿:“嗯。”

“我沒問你。”裴哲掃他一眼。

蘇念念推開擋在前面的裴言卿，稍稍頷首，“裴爺爺，我來看看您，希您早日康復。”

上前，將手中的飯盒遞給宋媽，笑著說:“這是我下午煮的排骨湯，您可以嘗嘗。”

蘇焱單手著兜，將手中的果籃放在柜上，面無表地看著這位名字存在于教科書中的老人，悠悠等待著他的答復。

“拿來給我嘗嘗。”裴哲淡聲和宋媽說，又沖蘇念念點頭，“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