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真的很奇怪啊……

孟時衸聽這麽一問也有點納悶兒，待得湊過去一看，又笑道：“譚郭氏不是那個郭家的人。是六叔托我請的，是他府裏一個侍衛的母親。”

一個侍衛的母親……？

夕瑤怔了怔：“為什麽讓你請？”

“嗯，這個……六叔信裏沒說明白，但左不過是為了擡舉他，原因也就那麽兩個。”孟時衸道。

夕瑤又問：“哪兩個？”

“一是他確有才學，六叔覺得他於國有用。”孟時衸拉了張凳子坐到邊，拿開手裏的筆，邊說邊給手。

夕瑤寫了大半日的帖子，手上確實酸痛得不舒服。被他一就索完全放鬆下來，倚到他肩頭懶懶道：“應該不是。姑父手裏有錦衛啊，直接把他放到錦衛去歷練不是更好？”

“如果不是這個的話，那就是……”孟時衸頓住話笑了一聲，“八是你的哪位表妹看上他了。”

“……？”夕瑤剛要闔上的明眸一凜，著他驚呆，“這也不可能！”

“嗯？這為什麽不可能？”孟時衸挑眉睇著，笑容裏擡杠的意味十分明顯，口氣仍是慢條斯理的，“就算這是真的，也不是逸親王府出來的最傻的姑娘啊。”

夕瑤：“……”

“你覺得我傻？”瞪著他往他耳邊湊了湊，“若我給你生個傻孩子你說怎麽辦？”

“若你……”孟時衸笑的神陡然滯住。

他帶著心驚對上夕瑤的雙目，眼見笑眼裏的意味端然不止是說笑。

“夕瑤……？”他錯愕到唞。

而抿一笑。

☆、第191章孕事

二人對視了半晌，而夕瑤沒能如料看到孟時衸的笑容。

他的目唞著挪開，好似有意逃避什麽似的看向門外，靜了良久之後跟說：“這孩子我們……我們不能要。”

“什麽？！”夕瑤全未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笑意頓時盡失，手下意識地護住小腹，睇了他半天才問出，“你什麽意思？”

“醫說我難有健康的孩子，若要生……不是先天不足，便是早早夭折。”孟時衸低下頭，雙手扶著額頭嘆息痛苦，“他們原是說連懷上都難的，我沒想到……”

沒想到初秋婚，現下竟就有了。

“那說明醫錯了啊。”夕瑤口而出地爭辯，“如若前一句也錯了呢？也許這孩子……”

“可我賭不起。”他忽而側首看向，夕瑤淺淺一怔，見他眼底一片淚意。

“如果出什麽意外，你也可能會搭上命的。”他捉住的手一握，便覺到他的手涼得厲害，卻又全是汗。

然後他又竭力勸說：“我們本來也隻是想兩個人好好過日子，都接了不能有孩子的事。現下……現下我們也不想這件事可好？沒有這個孩子不會影響什麽，而若要留他……”

在他的話中，夕瑤眼眶裏也一點點添了淚意。他被那點晶瑩的微一次，話又噎住，不得不再度避開的目：“就聽我的吧。”

孟時衸心底一片，知道這種話說來殘酷，卻又不得不說。

之前的許多年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父母還有妹妹，他努力地讓自己多活一陣子，為的是不讓他們傷心。

但現在，他邊添了。

他不敢說在他心裏比父母更重，但至也不比父母輕。

是個論才論貌論家世都那麽好的孩子，打從決意娶的那一天開始，他就著魔似的總在想自己要好好活著、盡可能地與一起多過一天。他懼於去想如若他早亡，會怎麽樣，現在卻要去想若先他一步走他該怎麽辦……

“我們過繼一個孩子並不難，也不需要你涉險。”他又道，這句話畢，屋裏便陷了死一樣的沈默。

良久之後，夕瑤帶著哽咽的聲音傳進孟時衸耳朵裏：“可是醫說我脈象很好……”

狠一咬忍了忍淚，反握住他的手又說：“如果他是個好好的孩子……我們怎麽能這樣殺了他？要不、要不我們試試看，若之後胎象不好……又或是醫覺得生下來必會出事，我們就不要……”

“那若你懷到五六個月時發現不好怎麽辦！”孟時衸的口氣不住地有點沖，“那時便是仍可服藥，也不能保證你命無虞！”

“可是……”夕瑤還想爭辯，他猛站起便將往外拽：“我們進宮去，讓母後拿我的病案給你看！”

孟時衸想，他自己是最清楚自己的病的。夕瑤突然有孕難免心存僥幸想博一把，他必要讓明白個中輕重。

半個時辰後，坤寧宮的安靜中彌漫著悲喜集。

皇帝聞訊後也來了，帝後坐在一起看看眼前的兒子兒媳，好半天都沒說話。

帝後互遞了好幾番眼，最終皇後清了清嗓子：“這個……阿衸啊。”

皇長子看過去，皇後遲疑道：“我覺得夕瑤說得也在理，這孩子若真好好的……”

“母後您三思。”皇長子神沈鬱，繼而一嘆，“兒臣明白您想要孫兒孫，可這不值得讓夕瑤搭上命。”

皇後看向皇帝，皇帝看向夕瑤，悶頭讀著脈案的夕瑤也眼瞅瞅他們，恰與皇帝掃過來的目一對。

然後索擡起頭，直言道：“我覺得當真是他憂心太重了。其實看這脈案，近幾年分明都在好轉；醫給我把過脈後，說的也是‘胎像甚好’而非‘胎像尚可’，並沒有他想得那麽糟……”

局勢儼然了三對一，不算一言不發的皇帝也是二對一，孟時衸狠狠一瞪夕瑤：“醫常會將話說得好聽讓人高興，這話你怎可全信？”

“他們若這樣說了，卻還是讓我出事，那欺君，到時讓父皇依律懲啊！”夕瑤不甘示弱地回瞪過去，“再說，醫許多時候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呢，我看他們沒膽子瞎誇海口！”

夕瑤快語如珠，說得孟時衸一噎。自覺懟不過，索直接冷臉：“論說理我說不過你，反正這事我不答應。”

“你不答應不管用，這也是我的孩子！”夕瑤忿忿然。

皇帝和皇後：“……”

夕瑤這話要是擱先帝那會兒，估計會斥不敬，可在當今帝後眼中，誰也沒覺得這個兒媳應該比兒子低一頭，當下都沒什麽不悅，就是有點長輩目睹小輩吵時難免的尷尬……

於是殿裏因為尷尬的關係又安靜了那麽一會兒，然後皇帝說：“夕瑤啊……要不也問問你爹娘的意思？你說得不錯，但時衸的顧慮也對，長輩的意思也該聽聽。”

從私心來說，皇帝也很希這個孩子降生，但反過來想想，這事若擱到他和皇後上，他大抵也會有兒子這樣的顧慮。

夕瑤一聽要問親爹就苦了臉：“父皇……”

孟時衸倒一想謝繼清大概會有的反應就笑了：“父皇說得是。”

夕瑤要氣哭了，覺得父親決計不會贊同生這個孩子，想了想，趕給自己尋救兵：“那我是在逸親王府長大的，於於理都得問問姑父姑母的意思！”

“嗤。”孟時衸嗤笑，挑眉脧，“姑母也不會在這事上依你，別費工夫了。”

夕瑤：“……”

油鹽不進還挑釁？！

二人便賭上了氣，夕瑤鬱結於心地不願意理他，孟時衸也板著張臉斷不肯鬆口，齊齊的一聲冷哼之後，誰都沒再說話。

皇帝和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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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譚昱打開信封看到裏麵是皇長子府遞來的請帖之後，整個人都傻了。

他頭一個念頭是這帖子肯定是送錯了吧？但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他的名字。

他發著懵遞給蘭婧看，但是蘭婧看完也懵，搖頭說自己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而後蘭婧也沒好留太久，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就帶著明婧一道走了。譚昱自己對著這封莫名其妙的請帖又發了半天的楞，推門聲再度響起時，他循聲看去呼吸一窒忙要下榻：“殿下……”

“免了，歇著吧。”孟君淮信步進了屋，到案前坐了下來。瞧了瞧譚昱，眼底還是生了些嫌棄。

——譚昱在這裏養病的這幾天他都沒過來過，就此了一個書房可用，多不太方便。

而後他麵淡然地想了想，問他：“帖子看過了？”

“是……”譚昱回道，又謹慎地主詢問，“卑職是不是要即刻回京……？”

“嗬。”孟君淮冷嘲，“你就是齊天大聖，現在沒辦法在宴席前趕回去。”

譚昱話語噎住，沒敢再貿然開口。孟君淮再度睇睇他，又問：“會寫字吧？”

譚昱點頭：“會。”

“給皇長子寫個回帖。”他邊說邊拿起案頭的紙筆氈，走到他跟前擱在榻桌上，手指敲了敲，“就說你抱恙趕不回去，待回京再登門拜訪請罪。再寫幾句吉祥話，就行了。”

“殿下……？”譚昱腦子裏更糊了，這什麽意思？

孟君淮抑製不住心裏那份嫌棄，無心多做解釋，不鹹不淡道：“讓你寫你就寫，要不是為了蘭婧，我才不為你費這份心。”

“殿下您到底……什麽意思？”譚昱覺得太奇怪，實在不敢直接落筆。

孟君淮挑眉：“你到底喜不喜歡蘭婧？”

譚昱：“……？！”

.

京中，孟時衸在宴席後兩日接到了譚昱的回帖，他一看信中措辭就覺得肯定是六叔的意思，便拿著信去了夕瑤房裏，進了門就沒話找話：“夕瑤你看，肯定是你的哪個表妹喜歡這個譚昱。”

“……哼。”歪在羅漢床上的夕瑤一番白眼別過頭繼續看書，臉上明明白白地給他呈現出“我還在生氣”的神。

“哎……夕瑤？”孟時衸失笑，坐到羅漢床邊抻抻的袖，“別生氣了行不行？這都好幾天了，你真要一直不理我？”

賭起氣來也太敬業了！這幾天真的一句話都沒跟他說！

前兩天有一回因為要告訴他謝繼清什麽時候來議這事，不得不跟他流，結果“被無奈”之下居然給他寫了個紙條？

紙條上一句話，十個字：“我爹月底來，你看行不行？”

孟時衸接過來一看就撲哧一聲笑出來，覺得這賭氣的方式怪可的，一把抱住又笑了半天。

——人家還真能在被他抱著笑到的時候正襟危坐繼續看書，完全視他為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