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自也替他難過，低聲一嘆：“節哀。你忍一忍再哭，你看現下……”

他想說現下這麽哭隨時可能主子們瞧見，可還不待他說完，侍衛統領已先一步看了過來。

統領當即眉頭一挑，幾步踱向他們，摘下腰上佩刀便將刀鞘在譚昱背上：“哭什麽哭？有規矩沒有？”

無意中剛看見這邊的異樣正走過來的蘭婧腳下一滯。

統領卻打算借著這事多出出氣。他跟譚昱倒也沒什麽大仇，但是二翁主邊的這幾個不是都出低、家裏窮嗎？所以他們平日裏得了賞，一點都不知道該往他那兒行行好，全都悉數送去家裏，他一想這個就來氣。

除了他們四個之外，敢這麽幹的就隻有世子殿下`邊的四個人了——但二翁主和世子能比嗎？沒眼力見兒！

是以譚昱因為沒能趕把眼淚克製住，就又被踢了一腳，他正拚命忍淚，不遠突然傳來一句：“你住手！”

幾人同時看過去，已離得不遠的二翁主顯然麵不好看。

統領也不慌，朝施了一揖：“翁主，他這沒規矩，不管不行啊！”

“讓統領大人費心了。”蘭婧製住心下的慌張，盡量從容地道，“我手底下的人，我自己會管的。”

大約是話裏偏袒的意味太明顯了，統領有點不甘：“翁主，這事……”

“大人要是覺得給我有什麽不妥，就跟我父王說去。”蘭婧說這話時都張死了，怕統領真到父王跟前告狀去。父王為這個罰倒不至於，但萬一懶得多問便直接不讓譚昱留在府裏了呢？

不過好在，統領也並不想鬧大。他好似對突然的強有點意外，怔了會兒，就說了話：“沒什麽不妥、沒什麽不妥，自是該給翁主您的。”

而後幾人便散了。蘭婧在碼頭上又等了會兒，等父王母妃還有長姐和哥哥、三弟先上了船後，後麵就是的船。

待得船駛起來，蘭婧便將譚昱進了臥房。

譚昱剛進屋就關上了門，走到桌邊，親手沏了盞茶遞給他。

“翁主？”譚昱淺怔，擡眸見蘭婧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蘭婧知道他難過，可又不善做安人的事，遲疑了良久才道出一句：“你別傷心，你家人的病……一定會好的！”

譚昱啞音一笑，靜默了會兒，坦言道：“我祖父去世了。”

“……？！”蘭婧一懵，沒想到是這樣，窘迫了會兒又忙說，“那你父親一定會沒事的！你……你人這麽好，一定會有好報！”

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糟糕得很。一直以來，他總能在不高興的時候哄開心，可現下他遇到了事，連句寬的話都不會說。

蘭婧這麽想著就生了自己的氣，接著愈發覺得自己對不住他。當下也顧不得什麽來年必會定下夫家的事了，什麽要與他疏遠的心思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將遞給他的茶又接回來放回了桌上，而後幾步踱回來便道：“你跟我說過，就是過得不高興，也不能讓擔心的事變得更好，那還不如過得高興一點，對不對？”

譚昱短籲了口氣：“我沒事。”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蘭婧抿了抿，認真的口氣聽上去幾乎像在懇求，“你如果想哭，就在這兒哭吧，不要理會你們統領；如果不想哭……如果不想哭等到了杭州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心會慢慢好起來的！”

“我真的沒事……”譚昱突然覺得想笑，雖然心裏的悲痛一點都沒有平淡，可他就是莫名想笑。

可往前邁了一步，很堅定地又道：“我不聽你說！這次，換我讓你開心！”

天啊，在說什麽啊？

蘭婧說完這番話立時覺得自己十分失態，可是，又很執拗地並不想把這番話收回來。

好像在說出這些之後忽地覺得很暢快，心裏既害怕又期待。無可克製地想象和他一道在杭州玩的場景，一味地告訴自己“就這一次，就這一次，之後還是會乖乖地婚的”。

這種想法讓覺刺激極了，也有那麽幾個剎那，不住地覺得自己變了背著父王母妃去喜歡不可能讓他們喜歡的人的壞孩，疚便在心裏湧起來，可依舊敵不過那種自私的期待。

.

若幹天後到了杭州，剛安頓下來，玉引就聽說四個男孩到西湖跑馬去了。

“……真行。”累得隻想趕躺床上悶頭睡覺的玉引心呼佩服，擺擺手讓趙瑞退下，剛躺下又見王東旭進了屋。

王東旭稟話說，二翁主帶著人逛集去了。

玉引：“……”

蘭婧如今也很活潑了啊！

倚在榻邊默默的再度慨自己“年事已高”，力明顯不如孩子們旺盛，然後扭臉告訴明婧：“你如果也想出去玩就去，回來時給母妃帶些點心就好！”

然而明婧扯了個大哈欠說不去，還說困得很，閉眼就能睡著。

“哦……”玉引的心好了那麽一點兒，又默默說自己可能不是“年事已高”，而是太年輕，年輕得跟明婧似的！

——自欺欺人得自己都想不下去。

罷了，還是找孟君淮一起悶頭睡一覺吧，睡醒了之後再出去走走。據說江南一帶的夜市都很熱鬧，因為產富的關係可買的東西也多，晚上正好可以去逛逛，如果上阿祚或者蘭婧他們，再尋個當地有名的酒樓用膳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零點前的紅包已~麽麽噠~\(≧▽≦)/~

☆、第186章點心

西湖儼然比孩子們想象中的要大一些。

蘭婧知道四個弟弟都去了西湖邊跑馬，而和譚昱逛的小街也就在西湖邊上。初時便有些張，怕和弟弟們撞個照麵，但足足半個時辰過去，都沒見過府中任何一人的影。

於是蘭婧放鬆下來。加上與譚昱穿的都是便服，不怕被外人認出份，便鼓起勇氣手拽住譚昱的胳膊，強作如常道：“我們去那邊看看點心！”

“翁……”譚昱被拽得一楞，剛一開口就被目橫了一眼。他噎住聲，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總之沒再說下去，心裏又分明很清楚這樣不妥。

不遠的那家點心坊專賣荷花，這是在杭州頗為有名的一樣小吃。整隻點心做荷花形，花瓣都是經油炸出的皮，層層展開，一般靠的幾層花瓣是一種、靠外的幾層是另一種，搭配出漂亮雅致的效果。

這東西王府裏也有廚子會做，但做得明顯沒有這麽巧，也沒這麽多花樣，而這裏的花樣則多到讓蘭婧一時不知買哪種好。

外白的是棗泥芯、外白的是豆沙味、淡黃淡的配著蓮蓉、淡綠淡的裹著龍井茶餡……

各種口味加起來不下三十種，五六的小荷花在眼前鋪一幅彩斑斕又散發淡淡香的畫卷。蘭婧左看右看覺得哪個都好看，最後索跟店家說：“一樣來一個！”

譚昱：“……”

他小聲跟蘭婧說：“太多了吧……？這東西又不能久放，不如……”

在他說出“不如多出來幾次，分著買”之前，蘭婧偏頭便道：“你幫我一起吃呀！”

譚昱話語卡殼，與亮晶晶的明眸一對，雙頰一下就紅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忙別過頭去緩神，眼前正幫他們裝點心的店家是個中年婦人，見狀就回給他們另添了個別的，和善地笑著遞給蘭婧：“這是我們新做的鴛鴦，還沒正經開始賣，姑娘拿去吃著玩。”

“大嬸……”譚昱一慌，正要解釋，蘭婧卻已欣然接下了點心，捧著那對鴛鴦轉遞到他麵前：“嘗嘗看？”

譚昱驚吸了口氣。

鴛鴦是什麽意思，普天之下都知道，蘭婧這個王府翁主不可能不知。

他怔然看，又低眼看向手裏捧著的那對點心。

盛點心的是個巧的小小草籃，一對鴛鴦並排臥在草籃裏，致又可。

譚昱說不清自己是怎樣的緒，手擡起又放下，最後出塊碎銀，扭臉先將點心錢付了。

平日裏他大多時候都想著要為家裏多省些錢出來，這回卻連讓店家找錢的心思都沒有，道了聲“多謝您”，轉便走。

“哎……”蘭婧一滯，趕忙追上去。

譚昱走得倒也不算快，三兩步便趕上了他。擡眸瞧瞧他繃的麵，不後悔自己太唐突，低下頭道歉：“你別生氣……我沒別的意思。”

他一顆心卻還是極了，一邊知道有些事越不過去，一邊又很想手拿起那塊點心。

算起來他也已經認識很久了，看著一點點變得更開心，他也總是很高興。但他從來不曾想過這種事……現下卻又奇怪地覺得這件事已經在他心裏埋了許久。

譚昱循著心跡去想，沒有辦法否認自己大概也喜歡這回事。可這決計是不會有什麽結果的，是親王的兒，普天之下比份更高的姑娘都沒幾個。而他在進王府之前，連溫飽都難以滿足；現下雖則境況好轉了許多，也依舊不過是王府一眾下人中的一個而已。

他不想自卑，可這實在是閉著眼睛都無法忽視的懸殊差距。

旁邊的蘭婧見他不說話，便也默然不語。二人一道沈默地走出幾丈遠，忽而聽到他說：“翁主您……日後別這樣了。”

抑製不住地不甘，靜了會兒，囁嚅道：“我不會讓旁人知道的……”

“有沒有旁人知道，都不好。”譚昱說這話時都不敢看，語中頓了半晌，又續說，“有些事註定沒結果，但想了就會擾人心智，不如不想。”

他說得平淡極了，平淡得像是一捧清澈的水被緩而均勻地倒進不遠的西湖，引不起任何波瀾，甚至聽不到什麽響聲，倒完便再尋不到痕跡。

可蘭婧的心，卻猶如一條原本安睡於湖中的魚兒，清晰地察覺到水傾下來時的每一縷靜，隨著水擊下來的聲響，一點點沈到湖底。

於是沒有應聲，一點都不想答應譚昱的這個要求。譚昱睇了睇，出手去：“翁主可否把那對鴛鴦賞予卑職？”

蘭婧沈鬱下去的心又因他這話而一喜，隻道他也有不舍，眉眼一彎就將那個小草籃放到了他手心裏。

譚昱托著那對小鴛鴦又看了看，牙關一咬，猛然揮臂將它狠丟出去！

“你幹什麽！”蘭婧驚得聲嘶，眼看著那個小竹籃劃至半空時點心飛散出來鴛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