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書院。

經閣。

風從開的窗口吹進來，燭搖曳。

常星壽端坐于案幾之后的椅子上，在他面前，一張學子試卷展開。

“《國本》。”

“一國之土遼闊富遠，四海之疆，皆為國也。”

“國之可分為疆海，而民生之事始大……天下子民皆為臣民，有窮山惡水刁民潑婦之說，其大謬也！”

“……”

常生壽被文章所吸引，一字一句讀的甚是仔細。

“民風之說隨地域不同而有所迥異，但四海之民風純樸固為堅實。”

“倉廩實而知禮節，食足而知榮辱。”

“君賢而臣不改其忠，父慈則子不移其孝，古往今來，君臣父子已本為一，外敵而民起之，臣子貪則民起而告之……君民齊心則天下定，此為國之大本。”

常星壽看完。

他負手起，來至窗前。

窗外月朗星稀，徐徐夜風吹起他花白的頭發，他仰天穹良久。

這時，衛思君走了進來。

白天衛思君化名黃三，在縣城里督考，晚上便回到霞書院。

明天考試就要結束了。

也要離開云弈縣，回京城去了。

這次來，主要暗訪云弈縣私售兵之事，劉江已經落網，也沒有再留下的理由。

但是，衛思君就是有些說不明白，自己心里有許多的不舍。

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絆住的心。

“常老，馬上子時，你還是早些休息吧。”

衛思君關切說道。

常星壽回轉來，對衛思君說道：“你看看那紙試卷。”

“出采？”衛思君問。

從常星壽的表中不難看出，如果不是好文章，他也不會如此認真對待。

“何止出采，簡直是治理天下的絕妙文章。”常星壽無不羨慕說道：“我研讀權謀解析天下，攻讀學問一生，也未寫出如此之文章。”

這麼高的評價！

衛思君忍不住好奇，來至桌前，認真看起那篇文章。

“……倉廩實而知禮節，食而知榮辱！”

“妙啊！”

“如此之言，真的是生所寫？”

“要是父王見到此等文章，定會龍大悅。”

衛思君看過之后，也是贊不絕口，只是沒有看到卷子上的名字。

“不知是何人所寫？”

常星壽沒有回答，他只是說道：“這份是我手抄下來的版本，另一份我已經飛鴿傳書，送至京都。”

“此等文章，必要流傳天下。”

“能寫出如此文章之人，只中秀才，怕是屈了大才。”

常星壽若有所思。

后天便是縣試開榜之日。

他還有許多文章要看，但他可以肯定，看過這篇文章之后，其他學子的嘵嘵之言就未必看得進去了。

“常老，這文章到底是何人所寫？”衛思君說道：“小小云弈縣，倒也是藏龍臥虎之地。”

“到揭榜之日，你自可知道。”常星壽賣了關子。

對于學子所作之文章，在沒有明確何人中得之前，任何人不得泄學子之姓名。

“對了，三公主，劉江之事如何了？”

常星壽走出經閣。

外面的夜，讓他神抖擻，主要是剛才那一篇文章，讓他脈激。

衛思君回答道：“劉江之事太大，知縣吳忠不敢定奪，已經讓欒城回京上報，不日便有消息。”

“劉江之人，罪大惡極，民賊子，必要除之。”常星壽不只是個學富五車的人，他還年輕時文武全才，與蠻族戰中以一敵百不落下風。

他腰間的長劍便是明證。

雖然，現在的常星壽舞劍要慢了許多，但他曾經的榮耀也無人可以抹去。

“嗯！”

衛思君應了一聲，又說道：“等欒城回來，我就要和他一起回京了。”

“回去吧，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你千金之軀，在此也不安全。”

“三公主，你回去之前，有沒有打算去看看沈公子？”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衛思君不由愣怔了一下。

“沈公子？”

衛思君馬上想到了沈軒，他那張玩世不恭的臉，沒來由便浮現在衛思君的腦海中。

“我為啥要去看他？”衛思君。

其實，已經明白，常星壽好像看出來了的心思，心里的所思所想，自然也逃不過他老人家的眼睛。

“只是隨口一問。”

常星壽于蘭亭停了下來，背負雙手，一任夜風吹過自己蒼老的臉頰。

“剛才那篇文章，可以做治國之說，寫此文章之人如能得朝堂，也是我衛朝之幸，萬民之幸。”

“國富則民強，群賢則臣忠！”

“三公主，老夫竊以為，天下年輕之人定為郎才貌，你說呢？”

衛思君聽得有些迷糊，常星壽一向思維敏捷，說話向來都是邏輯分明，可是今天他怎麼東拉西扯。

先是問要不要去看沈軒，又說到文章，再說到郎才貌……衛思君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常老，剛才那篇文章想必是沈軒所寫吧。”

常星壽微微一笑，卻沒有正面回答。

“明天我要去縣城，從一眾學子中選出二十個秀才。”

中了秀才，也就有了進攻考的資格，但是常星壽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天下蕓蕓學子絕大部分都只會到秀才這一步。

中秀才并不難。

只要文章語句通練達，字工整，哪怕主不那麼明確，也是有機會中秀才的。

一個縣，每年的定額是二十名秀才。

這些人將來主要的職業就是回家教孩讀書。

想中舉人，百里難挑其一。

更不用說進京考取進士，那樣的機率之又。

“子時過了。”

月駐中天。

夜風也開始變得微涼，常星壽去休息了，畢竟年歲不饒人。

衛思君卻是睡間全無。

坐在蘭亭石凳上，以手支腮，若有所思。

一明月當頭，彩云無聲掠過，對此衛思君都視而不見。

“沈軒他真能寫出此等絕世之文章？”

“真是沈軒寫的嗎？”

“那家伙看起來很浮夸，他中果然包羅萬象，有治國之韜略？”

衛思君不停糾結這個問題，終是沒有答案，只能等開榜之日便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