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人確實不在盛霽那里之后, 謝問琢就踏上了回程的飛機。

 兄弟倆這麼久沒見，盛霽蠻客氣地留他下來喝酒。也這才知道，十幾個小時后還有一場無法缺席的東會在等著他。

 要不是問到了這里，他是丁點不說啊。這些話全都憋在肚子里, 憋得極好。盛霽氣得砸了他一拳, 簡直是拿這家伙無法。

 看眼時間, 盛霽在心中無聲測算——他從國飛回國, 直接就要趕去公司, 中間順利的話最多能有兩小時的空閑分給他休息。

 真他媽瘋了。

 盛霽沒再留, 擺擺手趕他滾。

 謝問琢彈彈擺上不存在的灰, 姿態擺得那一個矜貴，站起準備離開, “等你回去再給你接風。先走了。”

 走出幾步，他忽然頓了下，略朝后側目，又道:“花多都由我這邊出。”

 盛霽不悅:“我難不還出不起我妹妹的這點花銷嗎？”

 盛苡就算再怎麼能花，他也養得起。

 謝問琢淡淡道:“我們已經婚, 再花你的錢，不合適。”

 盛霽冷嗤。很會劃分啊？劃分得清楚啊？他不由想起了剛才對峙的局面——

 他將局面擺出之后，原以為謝問琢會被制住，或是知難而退, 或是難掩失落, 總歸氣勢要被削去不。但結果卻是, 他只是垂首郁了須臾, 便冷然抬起眸來, 像一柄出鞘的劍, 刀鋒凜然, 朝他定定道:“不會離。”

 他不知道謝問琢哪來的自信。四目相對片刻，刀劍相，他渾然無退意，眸堅定。盛霽舉杯，無所謂道:“行，我期待。”

 謝問琢遙遙一舉，杯中酒盡數下肚。

 盛霽對他是愈發不滿，沒給商量的意思:“我養我妹妹我樂意，你管不著。”

 謝問琢掃他一眼，比他的不滿更劇。他自己的老婆他自己能養，用不著盛霽出手。

 充沛的占有在作祟。

 他只想讓花他的錢。

 他賺錢，就是為了給花的。堆金砌玉地造出一個屋子來，讓被繁華堆砌，那便是他覺得還算理想的畫面。至于為什麼只是“還算理想”，因為他覺得應當還有更好的，只是他想象不出。

 這兩個大男人就跟渾長滿刺的刺猬一樣在這里互相扎。

 脾氣一個比一個。

 盛苡大抵是想象不到的，他們會在這為花誰的錢而爭執不休。

 最后互不相讓，不歡而散。

 謝問琢風塵仆仆而至，又風塵仆仆而走。

 盛霽不屑地嗤了一聲。

 他點開微信又看了眼，在確定蘇棠因仍然沒回后，眉眼稍染煩躁。

 他后悔了，剛才就應該拉住謝問琢，灌上一通再說別的。

 也算是出氣。

 應該還在國吧？總不至于一生氣就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跑回國？

 想是這麼想，但他心里對的行蹤一點譜都沒有。

 要是能讓他有譜的話，那就不是蘇棠因了。

 -

 如果不是國催得急，謝問琢不會這麼快回國。

 他或許會在盛霽那里繼續查探的信息。

 但是沒有辦法，幾十個人都在等著他開會，他只能暫時擱下私事。

 等他開完會后，又是七八個小時過去，謝問琢徹底地冷靜了下來。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遠眺高樓壯闊，眸微沉。

 如果想冷靜一番的話，他可以給這個空間，不去打擾。

 幾乎是他念頭剛落，嚴助就進來了，“謝總，查到了，太太現在在倫敦——”

 這兩天嚴助全程跟著他奔波，剛才的會他沒嚴助一起，而是放他去睡一覺。七八個小時的時間，嚴助休整完畢，他有些擔憂地看著謝總。

 一樣的奔波，他是睡了一覺，但是謝總只在飛機上小憩了下，以及開會之前瞇了一小時。折騰與休息完全不正比，他實在擔心謝總能否撐得住。

 一樣是，怎麼謝總就跟鐵打的一樣？

 謝問琢的眸掃過來，凝了幾秒，卻沒有如嚴助所想的那般立即趕去倫敦，而是緩緩道:“人去跟著，不用讓知道，在暗地里護著就行。”

 不在他邊，還離他那麼遠，他不放心的安全。

 即使篤定安全，他也不放心。

 他之前的幾十個小時里，跟螞蟻一樣焦急撞，現在終于又恢復了以往那個持重沉穩的模樣。

 嚴助還是習慣謝總這個樣子:“好的，謝總。對了，蘇棠因小姐也在太太邊，們現在住在一。”

 蘇棠因？

 謝問琢眉心擰起，補充:“有任何況隨時向我回報。”

 雖然嚴助不明白怎麼他提完蘇小姐，謝總不僅沒放心，反而還更不放心了，但也沒敢多，“……好的。”

 得知了的去向，謝問琢的心多是放下了些，沒再那麼空。

 倫敦麼？

 是個好地方。

 不知今日，那邊的天氣如何。

 是否，同宜城一般晴朗？

 謝問琢斂眸，繼續跟嚴助代事。

 等是可以等，放是可以放，但并不意味著會就這麼無休止地放下去，而他毫無作為，只是干等。

 這段時間，還有它所存在的另外意義。

 -

 盛苡在倫敦的生活簡直快意。

 們在這里的第二天，小姐妹們就聽了消息紛紛趕至。

 先前一個在多倫多，一個在波士頓，飛過來都快得很。

 巧的是，就是之前拿來同盛霽擋牌的那兩個。這回不算擋牌了，們是真來了。

 都是自小玩到大的，們玩的本就在一。四個一聚齊，那還愁無趣麼？

 一場一場地約起來，只愁時間不夠用。

 倒也不全是去酒場所，還會去看些風景，打卡拍照，也會一起去玩劇本殺，打發打發午后時間，各種派對更是不了。

 只是盛苡總會時不時地想起他來。想起上次他們一道去南城，他陪去索道，去坐纜車，去采風散心的一幕。

 雖然是兩個地方，一個是南城一個是倫敦，雖然邊的人截然不同，這回他并不在邊，但就是控制不住。

 風有些大，收住飄起的圍巾。

 的狀態不是特別好，看著沒問題，但有時候總會發呆。小姐妹們很是熱心，試圖為出謀劃策。

 稚雨抱住的手臂，問說:“你心里是怎麼想的？有覺得他的錯誤很不可原諒嗎？”

 這是個圓臉的姑娘，臉上的，說話也有小音，可極了。

 盛苡輕輕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會想，這一切是不是原本不該發生呢？我本來和程慕辭好好的，會不會，原本的軌跡應該是我和程慕辭繼續這樣走下去，直到走進婚姻？現在走差，是因為他的出手，是改變了所有的軌跡。”

 沒有他的手，會不會程慕辭本不會犯這些錯，而他們之間，依然還是好好的。至于謝問琢，只會是一個暫時的鄰居，哥哥的好友，僅此而已，他們之間不會有多余的瓜葛。

 生生改變了他們三個人命運的軌跡，這樣是否是正確的？

 逆天而行，強求的姻緣，是否是合理的存在？

 蘇棠因若有所思地用指甲著臉頰。

 稚雨順著的意思往下問:“可是，你覺得他有厲害到去改變程慕辭嗎？”

 盛苡微怔，“什麼？”

 “程慕辭這個人是什麼樣的，現在還是什麼樣的，我想他并沒有厲害到去改變程慕辭的本質，對嗎？”稚雨說得頭頭是道，“所以他做的事，或者說他所帶來的影響就是，通過一些事，出了程慕辭的本質，你看清了這些，僅此而已。他沒有改變程慕辭，程慕辭依舊是程慕辭，路是怎麼走的，選擇是怎麼做的，都是程慕辭自己順心而為。”

 蘇棠因被通了，眼前一亮，接住了話:“所以，瀲瀲，謝問琢是你提前看清了這個男人，這是好事。就算這些事沒有發生，你們順利地結完了婚，幾個月、幾年之后，程慕辭遲早會通過別的事顯現出他的這些不好的本質，那時候你再去發覺再去后悔，除了晚上一段時間以外，與現在并無差別。你依然是不了的，你依然會選擇與他分開，而到那時的損失可就遠比現在慘重了。結果相同，損失不同，我覺得吧，現在這樣倒也好。”

 自詡是個明的商人。這筆賬有些復雜，但好歹是給算明白了。

 蘇棠因笑瞇瞇地彎起眼，合掌道:“對的，就是這樣。咱們已經知道是個虧本生意了，那自然是虧得越越好了。依我看，程慕辭本來就不是好東西，跟前友拉拉扯扯的糾纏不清，不用為他惋惜什麼，這樣的男人丟了也就丟了。”

 稚雨和虞傾紛紛表示認同。

 盛苡看著們幾秒，又扶額嘆氣。這是一茬事，就算接了這一茬，想通了這一茬，也還有無數茬在等著。

 這些道理是不錯，也不是不能想通。程慕辭是可以不要，他也可以是個好人的角，但是他做的這麼多事，設下的這麼多埋伏和陷阱，還是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

 從林知鳶到父母，再到程慕哲和魏老，這盤棋他下得實在是太大。偏偏他又能運籌帷幄，即使是這麼大的一盤棋，也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運轉起來毫不吃力。如何能不心驚？又如何能不去在意呢？

 下意識地想去轉無名指的戒指，卻尋了場空，怔愣地收回作。

 實在是習慣了。

 養之后又要戒掉，是有些不自然。

 不過，想，應當是要利落一些。

 -

 盛苡的行蹤每日都會傳到謝問琢手中。

 去了哪里、做了什麼，雖隔了這般遠，但他都能知曉。

 他看著和小姐妹們玩，別的也就罷了，但是在看到一些地方時，他總免不了蹙眉。

 但是他無法干涉。

 謝問琢除了讓人盯點，別讓不長眼的人沖撞上來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不在家，他也沒了旁的事，每日都在忙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剛驗了一段時間準時下班生活的員工，還沒快活多久，再次迎來了魔鬼加班生涯。

 他們順便將一個比較重要的項目提上日程，全力推進。

 沒過幾日，程慕哲來談事。這回是一個人來的，邊沒帶人。

 他笑著說:“聽聞謝總最近家中不是很太平吶。”

 謝問琢親自給他倒了杯茶，神淡淡。

 還不是怪他？那天要不是跟他的合同暴，事可能不會一下子急轉直下。

 雖然遷怒得有點無厘頭，但他很坦然。

 謝問琢掃他一眼，聲音懶散:“沒見過自己門前雪都掃不干凈了，還去別人家看熱鬧的。”

 程慕哲瞬間收笑，眼神稍微有些復雜起來。這人的消息是不是太靈通了點？

 他有點不著頭腦，他尋思他也沒暴什麼出來啊？這是怎麼看出來的？還是單純的詐他？

 程慕哲謹慎地覷他一眼。

 兩人從前是不，現在說白了也沒有多，只是因為一場合作，而稍微多了些聯系罷了。

 這通聯系下來，程慕哲更將一個真理在自己腦門時刻警醒自己:沒事別去招惹謝問琢。

 不然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

 程慕哲謹慎地揣測著他到底知道了多，謝問琢渾然不覺一般，微微一笑:“喝茶。”

 程慕哲:“……”

 他現在懷疑這杯茶有毒。

 他低眸看了一眼，也沒，蹙著眉心糾結了下，到底還是選擇了主坦白:“我之前不是讓你多留意程慕辭嗎？這次謝太太知道的事就是他給提的醒。”

 謝問琢毫無意外地“嗯”了聲，繼續擺弄茶，給他泡茶。

 顯然，這些事他已經知道得大差不差。

 程慕哲在心里暗罵了一聲“老狐貍”，又尋思了一遍，才端起這杯茶呷了一口。

 謝問琢溫聲說:“這是宣家的老先生送來的大紅袍，你覺著怎麼樣？”

 程慕哲差點一口茶沒給噎住。他頓在一半，略是驚愕地抬眸過去。

 罪魁禍首人畜無害地還在微笑。

 程慕哲無語，隨便抓了個借口:“太燙了。這茶是不錯。”

 程慕哲心中微沉。

 他很篤定，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過他對宣清的任何心意，那麼，謝問琢又是如何察覺？

 察覺便察覺，今日這一通，又是想要什麼？

 他之前置事外，只覺得這真是一出好戲。現在的話，他懷疑，在不知不覺中，他也了戲中人……

 在意識到這點后，程慕哲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也覺得不錯，那待會你帶點回去。”謝問琢對他此刻的復雜心緒就跟不知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