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能見的心事被道破，渾的剎那間涌到了頭頂。

蘇翊立馬就清醒了，漆黑的眸底鋪滿晦暗和冷冽。

相反，容晏以異常淡然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剛才那句話并非出自他口。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蘇翊喑啞地出聲。

容晏一手撐著窗臺，低低緩緩地道，“兮兒為我傷的那次。”

當時他就站在病房外，看到蘇沅兮睡得安然，蘇翊小心翼翼地手想的臉，卻在即將前，又生生收回了。

那種忍的克制讓容晏一眼就明了，蘇翊對蘇沅兮的，已經超出了兄妹的界限。

蘇翊闔上眸，自嘲地笑了，“很該死，對吧？”

不等容晏接話，他低喃著又道，“兮兒……”

“不知道。”

容晏打斷了他想問的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所以別讓為難。”

是啊，藏得再好也不是天無，倘若蘇沅兮知道了，恐怕他們連兄妹的關系都維持不了。

蘇翊在冷清的長廊站了良久，看著賓客一批批地離開，熱鬧的婚宴在深夜中落下帷幕。

這是最后一次了，他想。

真的到了該放下的時候。

……

白駒過隙，轉眼又是一年夏季。

傍晚五點，蘇翊下班回家。

近一個月來，他的作息始終是標準的朝八晚五，連助理都暗自慶幸，終于不用天天加班熬禿頭了。

剛坐上車，蘇翊接到了蘇沅兮打來的視頻。

他點開，看到屏幕里放大的笑靨粲然奪目。

自從有了孩子，蘇沅兮的子不再像過去那般清冷，容晏將照顧得很好，完全寵了恣意又無憂的模樣。

“大哥，給你個驚喜。”

蘇沅兮說著，把鏡頭往下移了移，對準坐在懷里的妹妹。

快一歲的蘇以安已初見致的樣貌，與時的蘇沅兮簡直像極。

看到屏幕里蘇翊的臉，湊過來出甜甜的笑容，小蠕著似乎想說什麼。

“舅……”

蘇翊起初沒聽清，仔細分辨了一會，才突然明白是在他。

這個發音頗有難度，蘇以安的口齒也不太清晰，但蘇翊聽得明明白白，就是在自己舅舅。

蘇翊按捺住腔里翻涌的，凝著屏幕聲說道，“安安乖，明天舅舅來看你好嗎？”

蘇以安嘬著小手，一個勁點頭。

在繼開口媽媽和爸爸之后，蘇以安第三個會的人，是舅舅。

……

第二天是周六，蘇翊先去了趟商場，打算買點玩。

盡寵的兩個孩子從小什麼都不缺，盡管如此，也架不住邊的人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他們。

在導購員的介紹下，蘇翊買了幾樣店新到的玩，每樣都是兩份，還有一對紅的蝴蝶結發夾。

初夏晴朗，商場門口的路邊有兜售糖葫蘆的小販。

這種京城特的小吃早已有了五花八門的做法，如今很能買到最原始的味道。

記得小時候，蘇沅兮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每次蘇翊出門回來，都會給帶一串糖葫蘆。

下的糖泛著人的澤，蘇翊付完錢剛要離開，聽見背后有人喚自己。

“蘇翊。”

他回過，看到裴知意站在幾步之外，側還伴著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

“裴小姐。”蘇翊疏淡地回道。

裴知意掠過他手中的購袋和糖葫蘆，扯了扯，“看不出，你這個舅舅還稱職。”

回想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龍胎的百日宴上，再上一次，是蘇沅兮的婚禮。

可要說流，幾乎沒有。

蘇翊微微頷首，視線不經意落在旁邊的男子上。

留意到他的打量，裴知意挽上男子的胳膊，揚眉道，“我男朋友。”

男子撓了撓頭，臉上的表尷尬又不失禮貌。

蘇翊道了聲“你好”，并不打算寒暄久留，“我還有事，先走了。”

裴知意自然沒有挽留的借口，默然地著他走遠，搭在男子胳膊上的手也漸漸松開了。

男子無奈地嘆氣，“表姐，你何必呢？”

裴知意眸微黯，角放大了然的弧度，“就當我要面子，行嗎？”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蘇翊會沒見過我嗎？說我是你男朋友，這也太扯了。”

裴知意背脊一僵，半天說不出話。

罷了，死要面子活罪，反正在蘇翊面前不知丟臉過幾次了。

見裴知意始終沉默，男子忍不住勸道，“姐，你別喜歡他了。”

裴家上下誰不知道蘇翊當初拒絕了，為此裴老爺子還生了好大的氣。

但又能如何？的事無法強求。

裴知意低垂著眼簾，半晌再抬頭時，臉上的神是一如既往的灑和張揚。

“你說得對，那就不喜歡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

接過蘇翊遞來的糖葫蘆，蘇沅兮罕見地出幾分驚喜，“好久沒吃了。”

“喜歡就好。”蘇翊把玩放到墊上。

見狀，妹妹兩眼放地爬過來，先是好奇地拉了下包裝袋，然后拽住蘇翊的腳。

“舅……”

蘇翊將抱起來舉高，在臉上親了親。

相比之下，容以淮的注意力集中在紅彤彤的糖葫蘆上，“嘛嗚嘛嗚。”

意思是他要吃。

蘇沅兮撕了一點糯米紙喂給他。

容以淮歡快地吧唧著，“嘛嗚嘛嗚！”

還要！

“容小七，你又了？”

容晏摘下圍走過來，屈起指節不輕不重地敲了下哥哥的腦袋。

畢竟，容以淮除了會爸爸媽媽之外，說得最多的兩個字就是“飯飯”。

蘇沅兮輕咳一聲，“菜做好了？”

“還有個湯，再等五分鐘。”

“那我去看著吧。”

順便躲開容以淮這個吃貨，把手里的糖葫蘆解決了。

蘇沅兮去了廚房，容晏瞥了眼地上的玩，目似有若無地投向蘇翊。

后者從口袋里出發夾，戴在妹妹的頭上，看也不看地朝容晏道，“想說什麼？”

容晏漫不經心地挑眉，“看開了？”

“不看開對我有什麼好？”蘇翊淡淡一笑，“你不會覺得我對婚姻沒有想法，就是還在意的表現吧？”

容晏微瞇起眸，深邃的目難以捉。

蘇翊整理著妹妹細的頭發，看著能令人心都融化的笑，神格外和，“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婚姻圓滿人生，而我也始終是兮兒的大哥，絕不會讓為難。”

這就夠了。

容晏了下薄，眼底的幽暗逐漸褪去，“明白就行。”

話落，只聽蘇沅兮清亮的聲音從廚房遠遠傳來，“吃飯了。”

客廳里的兩大兩小同時應聲。

“雖然我向來不待見你，你對我也沒什麼好印象，但我還是要說一句……”

蘇翊抱著妹妹往餐廳走去，低沉的嗓音隨背影散在空氣里，“容晏，謝謝。”

至于為什麼要道謝，大概只有他們彼此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