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皓月越升越高，原本還帶著一兇戾的月剎那間純凈起來，如水月華重新撒向大地。

“總算結束了……”蘇坡仙長吐一口氣。

其他眾圣也紛紛點頭，蘇子由笑道：“接下來只要……”

蘇子由的話戛然而止，目勐然向蠻天的方向，驚訝道：“蠻族在做什麼！”

其他半圣也幾乎同時偏過視線，向蠻天。

之前因為皎月墜落，巨大的本源混導致天機紊，而半圣們的注意力也大半被皎月吸引，剩下的一部分則是關注著前線的蠻神和蠻祭，對于蠻天深失了注意。

此時皎月歸空，他們才勐然發覺，蠻天之下，那一座座蠻城，此時氣沖天。

不是什麼法，這些半圣都能清晰應到，那是一城城的屠戮氣。

蠻族，在屠自己的城！

“蠻族該不會是覺得自己敗局已定，所以先殺為敬吧？”蘇坡仙喃喃了一句。

辛稼軒則是面嚴肅：“蠻族沒有那麼簡單。”

“諸位還是做好應戰的準備吧……”

眾半圣紛紛頷首，目炯炯向北方！

……

蠻天之下。

方圓千里的空間仿佛大海興波，不休，空間被不斷撕裂，又被彌合。

下一刻，空間開，韓昌黎從其中走了出來。

韓昌黎此時面慘白，一只手耷拉下來，口被浸得通紅，儒冠也不知被打到哪里去，一頭銀發隨著后的虛空風暴飄舞。

然而在他后，很快又浮現了兩道影。

那是兩尸。

一四手折斷，沒了頭顱的三大蠻神。

一渾爬滿古怪咒文，雙眼眼眶似乎開的滿月境大蠻祭。

韓昌黎先是看了一眼蒼天方向，微微一怔，隨即角浮現一笑容，他正要有所作，突然心有應，勐然抬起頭。

只見一座充滿了蠻族彩的恢弘皇宮在上方出現，朝著他砸了下來。

“蠻神宮啊……”韓昌黎喃喃了一句，“老夫正要找你呢！”

下一刻，那蠻神宮落在了韓昌黎上，轉眼間，韓昌黎和蠻神宮都消失不見！

……

金煌煌，韓昌黎睜開眼睛。

此時他站在一個氣如爐的空曠大殿，大殿中只站在一個蠻人，那蠻人材并不高大，沒有看向韓昌黎，而是著面前那兩被韓昌黎打死的尸上。

“面對兩尊同境界的強者，韓某不得不盡全力。”韓昌黎澹澹說道，仿佛是在給死者的家屬解釋。

“數百年相，今日見到老友，難免有些心傷。”蠻神宮宮主阿特斯嘆了一口氣，一揮手，頓時兩尸消散，他抬起頭看向韓昌黎，說道，“這座蠻神宮，一共進來過三個圣堂堂主，你是第四個。”

知道月華之劫已解的韓昌黎此時也不急著出手，反而像故友重逢那般，閑聊了起來：“孔圣在時，你蠻神宮還沒有影蹤。前三位應當是子思圣人、杜武庫和方圣吧！”

“他們在時，人族強盛，讓蠻族倉惶不敢南顧。”

“與幾位先賢同立于此，韓某慚愧，不勝惶恐！”

蠻神宮主阿特斯澹澹一笑，點點頭：“萬年爭鋒，人族總是勝多的那一方。”

“這萬年里，人族先后十三次蠻天，將蠻族迫到雪山之后的那無盡風暴之，靠著蠻天庇護，才茍活下來。”

“而蠻族，唯有六百年前那一次，借天魔之便，南下神州，卻立族不過半甲子，又被趕了回來。”

“有的時候，本神也是在想，人族，當真要優于蠻族。”

韓昌黎點了點頭：“蠻族立世，子在蠻天賜福，是討來的修行；而人族不同，人族自強，與蒼天一同長。”

“那是你人族的一面之詞。”阿特斯搖了搖頭，“我等與天父俱為一，力量只是在不同的個之間流轉罷了，吞噬蒼天，獲取更強的整力量，繼而讓強大的個更多，形這樣的一個循環，才是我蠻族的真諦。”

韓昌黎聞言，沉了片刻，點了點頭：“君之言論，令在下耳目一新，若有閑暇，會仔細研究！”

“不會有閑暇了。”阿特斯笑了笑，“我知道你以為勝券在握，所以在此與我閑談拖延時間，等待天外回援。”

“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也抱著同樣的想法呢？”

韓昌黎不聲，只是眼神犀利，注視著阿特斯。

阿特斯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韓先生，本神有個問題，想請韓先生解。”

韓昌黎點點頭：“請說。”

“是什麼讓你們人族覺得，你們一直能贏？”

韓昌黎眉頭蹙起，沒有說話。

阿特斯沒等韓昌黎開口，就自顧自說道：“實力。對不對？”

“雖然蠻族、妖族，龍族，包括之前還沒有被滅的西域佛門，說起你們人族，不，應該是說起你們儒門，提到最多的，就是心黑！”

“你們總是充滿了算計，似乎什麼事你們都不會吃虧。”

“但是本神知道，那些，不過都是小道，是你們對敵的一些樂子。你們真正的底氣，來自于實力！”

阿特斯停頓了一下，見韓昌黎依然沒有說話，便接著往下說：“別的不說，單說如今的巔峰戰力。”

“我蠻天之下，金帳大長老固定九位。但是你儒門，三問半圣，除了你坐鎮圣堂，天外應當不于十二位。”

“天外圣地，就是你們人族的底氣。本神說的可對？”

“再加上道門，若不是你們要防備的敵人太多，任何勢力單拿出來，都不是你們的對手。”

韓昌黎眼神玩味：“閣下對我人族認識頗為清楚啊！”

“可是也正是如此，你們這一次，才吃了這麼大的虧啊！”阿特斯澹澹說道，“你們以為，我們突破不了正氣長城防線，你們以為就算真有問題，召喚天外勢力回歸便可鎮……”

“你們以為……”阿特斯的臉勐然狠起來，“憑什麼你們以為的就是對的！”

“憑什麼這方世界，你蒼天就是正統！”

“憑什麼都是造化生靈，你人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蠻族就要在這蠻原苦寒之地掙扎求存！”

“別說什麼蠻天來路不正，萬年下來，正與不正，重要嗎？”

韓昌黎點點頭：“老夫承認，你們這次，確實用心了。”

“也確實打在了我人族失防之。”

“你們不經大戰，也有渾厚氣，此其一。”

“你們功破解古巫南詔的天道脈，挾持皎月，此其二。”

“六百年前，蠻族侵，你們從那時便有了計劃，做好了月接引的準備，卻不痕跡，此其三。”

“你們繞開封天大陣，得魔淵聯絡之法，喚來天魔牽制天外圣族，此其四。”

“由此，才讓我人族遭遇今日之劫。”

“我等，確實小看了當年的亦都！”

聽到韓昌黎的話，阿特斯點了點頭。

被認可的敵人認可，是一種不壞的。

“但是，一切都結束了。”韓昌黎繼續說道，“大玄境之敵，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正面戰場，你們依然無法突破正氣長城；天外雖有天魔牽制，但規模不大，很快就會被圣族清剿。屆時天外回歸，你蠻族敗局已定！”

“老夫明白，蠻天不滅，你蠻族就會生生不息。但是這一次，等你蠻族從雪山之后的無盡風暴走出時，你能看到的，將會是一個更強大的人族！”

“一個人人如龍的人族！”

“是嗎？”阿特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但就是這一句，讓韓昌黎心頭警覺大作。

“你們人族啊，就是太自信了！”阿特斯澹澹說道，“韓先生，你在等天外圣族，你猜，我在等什麼？”

阿特斯出笑容：“從一開始……”

“嗯，我說的一開始，那可能要追朔到六千年前……”

“從你們的子思圣人踏蠻神宮，讓我蠻族到何為生死不由己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在算計你們了。”

“六千年啊……”

“你當真以為，月為引，傳送近半的蠻族前往大玄，是為了殺那些牛羊一樣的普通人嗎？”

韓昌黎眉頭皺起，看著阿特斯，片刻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你們的目標，是……”

阿特斯笑了起來：“蠻人在蠻天下死亡，力量回歸蠻天。但是在蒼天下死，力量卻會被蒼天攔截，繼而吸收。”

“只是，那麼多的力量，蒼天一時半會吸得完嗎？”

“我們要的是，是用一半蠻人的氣，遮掩封天大陣一時，讓封天大陣失去對我蠻天的監控！”

韓昌黎勐然一擊朝著阿特斯打去，但是此時蠻神宮中的空間仿佛被無限拉長，韓昌黎的攻擊經過蠻神宮的作用后落在阿特斯面前，被阿特斯輕易打散。

“韓先生，你很強。”阿特斯說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加上蠻神宮，勉強還能自保。”

“所以，我們還是都靜靜地看著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吧！”

說著，阿特斯一揮手，頓時蠻神宮中浮現上百幅虛影畫面，每一幅畫面都對應著一座蠻城，此時蠻城之中氣彌漫，若是細看，就能發現蠻城之中的人似乎是在一瞬間被吸干了，只留下了一干尸。

韓昌黎微微皺眉。

要知道，蠻天之下一百零八座蠻城，能住在城里的，都是蠻族的達顯貴，優秀脈！

“祭！”韓昌黎咬著牙，開口道，“你們在喚醒什麼東西？”

……

烏梅雪山。

蠻天皇著山脈的搖晃，長長吐出一口氣。

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他還記得，父皇臨死前，和他代這個計劃的時候，他那不可置信的表。

至今，他都記得父皇說的每一句話。

“蒼天一直在衰弱，最后，終將無法承載圣人。”

“那個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不過，先要想辦法遮蔽封天大陣的限制！”

“月部，或許能夠做到這一點。”

“去吧，皇兒。人族可以一剎那生出六千個計劃，那就讓他們見識見識，六千年只專注一個計劃的蠻族，是怎麼碾他們的！”

蠻天皇深吸了一口氣：“六千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他再次將吸的氣長長吐出來，隨即高呼——

“蠻穹，起啊！”

……

此時的正氣長城，已經不需要加持和神魂應，所有人都察覺到蠻天的異變。

原本漆黑的天幕化作了紅，抑的氣息從蠻天蔓延而來，讓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中發。

正氣長城之上，所有的半圣都如臨大敵。

“怎麼可能？這氣勢……是乾坤境大圓滿！”曾子固皺眉道，“封天大陣呢？”

“被蠻族氣遮擋了。”蘇子由嘆了一口氣，“看來，這才是蠻族的殺手锏！”

“匹敵圣人的蠻穹嗎？”蘇坡仙戰意沸騰，“蠻族怎麼藏起來的？”

就在半圣們彼此傳音間，蠻天中傳來第一聲雷暴之聲。

下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有一個龐然大緩緩升空！

那是一座城！

不對，是有一只手托起了那座城！

轉眼間，眾人眼中，就出現了一個高數百丈的擎天巨人，那宏偉的蠻城在他手中，就仿佛是一個玩一般！

若是陳在此，定然就能認出這是當年他蠻天救大師兄時，誤一蠻城地下，看到的被蠻族稱為“泰坦”的巨人。

“古巫——夸父！”歐修失聲喊道，“那是上古巫族，夸父一族！”

“不對，他已經死了！那是被煉的尸！”

一瞬間，這些半圣腦中立刻清晰了來龍去脈。

夸父一族，或許和月部一樣，進了蠻天，躲避妖族的追殺，但最終還是全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