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澄站在橋頭，振臂高呼道：“國本搖，邪當道，諸君豈能作壁上觀乎？”

“大明養士三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

這句話本來是一百年后，楊廷和之子楊慎喊出的口號，卻在今日差錯被喊了出來。

那時候的楊慎，因為明世宗要求讓自己的親生父親祖廟，同時祭告天地、宗廟、社稷，于是群臣激昂，在文華門前哀嚎，一共兩百余位朝廷大臣跪請明世宗改變旨意。

此次事件，也被稱為大禮議事件。

沒想到，在朱元璋執政末年，竟然率先發生了同樣的事。

眾臣聽了黃子澄的這句話，只覺得振聾發聵，渾抖，一浩然正氣從腔直沖天靈蓋，在這句話的威力下，他們揮舞著拳頭，大聲道：“同去，同去！”

“對，為大明員，理應為大明盡忠！”

黃子澄瞧見已經達到了效果，大手一揮，帶著眾人向著左順門而去。

不過剛走沒幾步，就聽到后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禮部尚書張智一路小跑，跑到眾位員前面，出手臂攔住，然后大聲道：“諸位皆是大明的肱骨大臣，如此胡鬧何統？”

“張智，我等員為了國之本，才一同勸諫，你如果不愿意同行，我不強求，卻不能阻攔我等！”

張智咬牙大聲道：“胡鬧，你們這麼多人是要干什麼？是勸諫嗎？分明是宮！黃子澄，枉你讀過那麼多圣賢書，書中的容全忘了？我從未見過如此厚無恥之人！”

黃子澄頭一抬，嘲諷道：“張大人還真是好皮子啊，您為禮部尚書，不想著維護禮法，天天阿諛奉承、卑躬屈膝，我等正直員，不愿與你同列！”

張智說道：“陛下又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何必如此？你們這般宮，惹怒了圣上，豈不是要自討苦吃？”

黃子澄道：“這不是宮，而是勸諫！如今的天子當然圣明，但是偶爾也會犯下一些小錯誤，我等為臣子，本就有規勸之責。”

張智一揮袖子，呵斥道：“簡直是胡鬧！”

一旁的張昺見狀，也忍不住發聲：“張大人，今日你就算罵我們，將我們這些人全部死，我們也要勸諫！”

“我們勸諫的決心，寧死也不會改變的！”

張智臉變了變，看得出來，這些人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和他們上手，估計也不會改變主意了，于是他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黃子澄和張昺繼續向前，一直走到了左順門才站住，過了左順門就是文華殿，一般下了早朝后，天子會在這里理政務。

黃子澄深吸一口氣，幽幽說道：“今日之后，不知道史書上會如何記載老夫？”

張昺安道：“黃大人，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您就放心好了，您是為了國事勞，一定會青史留名的。如今就算得罪了圣上，也就難過這一兩年，總比難過一二十年要好！”

黃子澄詢問道：“咱們真的能扳倒肅王嗎？”

張昺一臉不屑：“我觀那肅王小兒，猶如冢中枯骨，有何懼哉？”

黃子澄點點頭，站在左順門外，回過頭看了幾眼。

看到跟隨自己的一二百人，如此稍稍放下了心，有了這麼多人撐場面，正所謂法不責眾，當今天子總不能全都誅九族吧？

左順門的當值太監看到這麼多大臣，心中一驚，連忙站到臺階上，大聲問道：“諸位大臣們，你們聚集在這里，是要做什麼啊？”

黃子澄重重咳嗽一聲，整了整帽，從人群中走出，一臉傲然神，他為這次活的組織者，要代表著諸位員發聲。

黃子澄緩緩的抬起頭，向來略顯渾濁的眼神漸漸變得銳利，松弛的臉皮繃的，板得筆直，里里外外著堅毅的氣息。

眾人將目都聚焦在他上，黃子澄高聲說道：“我等今日聚集到此，就是為了叩請圣上親賢臣、遠小人、正國本、振朝綱！”

在左順門當值的太監只是個傳話的工人，什麼也決定不了，聽到黃子澄這幾句話，便慌慌張張的拔向里面跑，大概是要稟報給皇帝朱元璋。

黃子澄扭過頭，對著眾位員安了幾句，大概意思就是咱們是正義的一方，又是為了皇太孫，陛下不會置咱們的。

眾位朝臣堅定了信心。

而沒過多久，只見有一位穿著華服的太監匆匆而來，眾人都認識，這位乃是司禮監近侍。

明朝的司禮監一職相當重要，天子圣旨常常由他頒布傳達。

眼見出現在這里，眾人神一震，這位肯定是代表皇帝出來傳話了。

司禮監近侍下意識掃了幾眼，便微微皺眉，這一次來的大臣怎麼這麼多？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況，也有點手足無措。

但是對于司禮監太監來說，就算再多的人，那也不過是大明的臣子，故而看著最前方的黃子澄問道：“諸位，你們來這里，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黃子澄連忙說道：“我等前來，是為了阻止圣上追封周妃。周妃的謚號早已蓋棺定論，又何必再起波瀾呢？”

司禮監太監便說道：“圣上有言，后宮乃是宮中之事，與外朝又有什麼關系？難道諸位想要手宮中嗎？到底是什麼居心？”

黃子澄道：“家事國事天下事，陛下的家事也是朝廷的事！如今皇太孫盡得人心，陛下卻未讓太孫監國，還追封肅王的生母，這是什麼道理？”

司禮監太監冷聲道：“諸位，聽咱家一句話，你們現在就離開此地，圣天子就全當不知道這件事。要不然，后果你們是知道的！”

黃子澄用更大的聲音說道：“臣寧死也不會放棄的，請陛下三思啊！”

“黃大人，您也是個老人了，什麼時候做事這麼沒規矩了？”司禮監太監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你這人說是為了陛下考慮，可是卻將此事弄的沸沸揚揚，還不是為了得到名聲嗎？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拿天子刷名聲！”

黃子澄本不怕太監的警告，噗通一聲跪在臺階上，對著文華殿方向，聲嘶力竭道：“臣等叩請陛下三思！東宮不可更替，國本不可廢棄！”

黃子澄抬起頭，后面嘩啦啦的倒了一大片，一百多位朝臣叩首在左順門外，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的高聲道：“臣等伏請陛下三思！”

司禮監太監手足無措，轉向文華殿走去。